赵榛一惊,赶忙过去扶住纪闲。只见他脸色乌黑,皮肤泛着青紫色的光泽。
只听纪闲喃喃说道:“好厉害的毒!”举起手掌,掌心也是一团乌黑,一个小孔正渗出滴滴的黑血。
“都怪我一时大意,着了这恶贼的阴招!”纪闲呼吸急促,强自支撑。
赵榛半背半扶的,将纪闲安靠在圆石上。
灵儿慌忙下了马,打开背囊,取出一包银针。随手招呼赵榛将纪闲扶起来,解开上衣,赤裸露出胸背。
灵儿长吸一口气,捻起银针,刺向道人的上身各处,动作轻巧而急速。
但见双手起落间,银针飞舞,亮光闪闪。不多时,道人身上已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银针。淡淡的月光之下,轻轻颤动着。
纪闲面现惊异之色。这女孩儿年轻轻轻,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拿捏穴道如此之准,竟是毫厘不爽。虽则仍旧喘息不止,还是不由微微点头称许。
灵儿双手不停,继续或轻或重地捻动银针。
纪道人似是发冷,牙齿上下敲碰着,口中发出不断的呻吟。忽的猛咳几声,嘴巴大张,头一低,接连吐出几大口黑血。
那血喷溅在草地上,泛起一团白烟,原本茂密丛生的青草顿时枯萎倒地,如同烧焦了一般。溪岸凉风拂拂,一股腥臭的味道随之散开。
灵儿将银针一根根取下,道人身上渗出细细的血珠,气味刺鼻。
残月斜照,只见道人脸上的黑色慢慢褪去,有了几丝红润。
灵儿已是满头大汗,大滴的汗珠不断从腮边滚落下来。
纪闲的呼吸终于平稳,他靠着圆石,开口说道:“多谢姑娘相救,老道这条命算是暂时无碍了!”
灵儿神情疲惫,却也满脸喜色:“道爷哪里话来?要说谢,灵儿得先谢了道爷的救命之恩才是!”
“你叫灵儿?”纪闲问道。
“是啊,我爷爷取的名字!”灵儿答道。
纪闲点点头,忽又问道:“姑娘这捻针认穴的手法师承何处?”
“跟我爷爷学的呀。”灵儿声音里透着几分骄傲。
“你爷爷?”纪闲似乎不相信。
“是啊!除了爷爷,没人教过我。”灵儿肯定地答道。
“你爷爷是不是姓韩?”纪闲眼睛忽然一亮。
“是啊!道爷怎么知道?”这下轮到灵儿感觉意外了。
“是不是韩大通韩老先生?”纪闲追问道。
“是啊,正是我爷爷!”灵儿满心疑惑。
“哈哈哈!”纪闲大笑起来,牵得喉咙间发出一阵咳嗽之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原来纪闲本是梁山关胜的部将,学得一身好武艺,也曾受了朝廷招安,征辽国,征方腊。后来也像大通老人一样,看管家昏庸、权臣当道,心灰意冷,辞官不就。因父母早亡,无妻无子,索性出家做了道士。
灵儿和赵榛这才明白,对纪闲不觉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随后,两人把一路的经过说给纪闲听了。
纪闲一声叹息:“不瞒二位,我也劝说过关将军。只是将军一腔报国之心,对朝廷还存了好多念想,不肯负了平生之志。像老道这般归隐山林,是断断不可的。”
赵榛和灵儿皆是无语。
“那刘豫早怀了投敌之心,私下与金人往来不绝。听说,他的云从弟子兵中就有金国的武士。”纪闲继续说道。
“难为关将军了!”赵榛忧心又起。
月亮隐没下去,溪岸一片灰蒙蒙的。只听得溪水声起,溪中那两块白色巨石和一树白色花朵从黑沉沉的水中浮出,竟如画中的景色。
“道爷,你今晚在这里钓的什么鱼?”灵儿问道。
纪闲一下来了精神,说道:“这条溪叫白龙溪,发源于泰山,流入济水。那鱼叫白龙鱼,也有人称它为雪龙,通体雪白透明,只在这白龙溪水最深处才有。”
“这鱼有什么奇异之处?”纪闲的话引起赵榛的好奇。
“这鱼的来历很是奇特。据说几千年前,泰山西麓所在本是一巨大湖泊,水面辽阔,水深百尺。不知何年,地面忽然隆起,湖水尽泄,湖中鱼虾龟兽几近灭绝,唯有这白龙鱼却幸存下来。”纪闲娓娓道来。
“这鱼深藏水底,绝少到水面,不但极为罕见,而且生长极其缓慢,数十年才长得一二尺长,此后便不再长大。”
“此鱼全身素净,不带一点杂质。其肉雪白,嫩如凝脂,食之,任天下如何厉害的毒,也能轻易解了。”
“老道此番所中之毒,经灵儿姑娘诊治,暂无性命之忧,但若无解药,久之毒气还会攻入心脉,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赵榛和灵儿大惊。
“我居五龙山数年,一月圆之夜偶经白龙溪边,无意间发现此鱼。大喜之下,欲捉了它。”
“可那不是如何轻易的事。我又费了几年的时间,才慢慢琢磨透了这鱼的习性。它平日潜伏在白石的水底深处,只在每月望日前后,月亮最圆的那一刻才游出,在这白花树下的水面嬉戏。月亮下了,它也潜回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