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悄然安排了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马车,将叶轻舟和叶灵溪送回叶府。
马车上,叶灵溪将药箱揭开一些空隙,看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婴儿。
“难怪你要我带大一些的药箱,原来是要拐带人口。”叶灵溪压着嗓子,担心被萧家的车夫听见。
叶轻舟轻笑,声音温润如玉:“灵溪姑娘此言可是冤枉了我,别人自愿交托,怎可说是拐带?”
原来这个叶轻舟竟是谢行止易容乔装的。
叶灵溪探进手指,轻轻摸着婴儿蜷缩的小手,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萧家会将这小东西交托于你?”
“我不知,”谢行止眸底含着笑意,言道,“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耳。”
这孩子是季太尉的孙儿,又是好友季月临的亲侄,他原是想,若萧家担心受这孩子连累,便劝说萧家将孩子交给他。
可结果,他没有机会开口。
萧家竟然还有人愿意冒着风险保下这个可怜的孩子,竟然,会与他想法一致。
“敢就这么将这孩子交给你,简直是将全家性命交托了,那位萧家小郎君竟然如此信任你,看来他一定十分仰慕你。”
孩子虽是交到了“叶轻舟”手上,实际却是因为谢行止的缘故。
谢行止微然一笑:“谢行止不过凡尘一介俗人,谈何仰慕?不过是君子之交罢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纯然出于大道仁义,坦荡荡交付信任罢了。
那位萧郎信任的不是他谢行止,而是自己心中的君子大道。
叶灵溪点点头,将药箱提到了怀中:“既然如此,那我也做一回君子,你预备将这孩子送到何处?我替你去送。”
季家五郎季月临昨夜不知所踪,杨太后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又岂会放过他?如今全城搜捕,与季月临交情甚笃的谢行止可是重点怀疑对象。
谢行止感激拱手,正色道:“菩提寺。”
这也是那位萧郎主动提出的,同样与谢行止的想法不谋而合。
洛京西郊有一座山,原本无名,据闻今上的祖父高宗皇帝在时,一次外出狩猎回京,仰头时偶然得见这座山头之间竟然有金色的光轮熠熠生辉,如同佛光笼罩,于是,御赐山名“法华山”,又在山中敕建了一座佛寺,菩提寺。
而今杨太后又尊佛礼佛,每逢时节都要派人到菩提寺供奉参拜,菩提寺便更加受到京中公卿贵族们的尊崇,香火鼎盛。
因为上山的香客太多,又多有显贵士族,谢行止极少从前山山门入寺。
他卸去了叶轻舟的伪装,恢复本来模样,一如往日沿着法华山后山的山路上了山。
相熟的小沙弥见到他,微笑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和尚方才还说,谢施主今日一定会上山来,果真如此。”
并非所有僧人都能被称一声“大和尚”,这是只有对年高德劭的高僧才能用到的尊称。
小沙弥口中的大和尚,法号“枯竹”。
这位枯竹大师曾孤身一人徒步前往西域佛国学习梵文佛法,回返大晋后,开坛讲经三百场,弘扬佛法,四处游历,历时十八载,而后便到了这菩提寺清修,多年来一直专注于翻译注解佛经,很少接见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