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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行者

萨沙·雅科夫列娃再一次梦到了那轮暗月,她从月前一片平静的水中爬起来,身上的义体全部不见踪影,耳边听到阵阵有男有女的低语。

早就和各种义体配件共存的大脑实际上连做什么梦都能控制,但这轮暗月……萨沙无论怎么调整激素分泌或者刺激大脑皮层都无法阻挡,近来出现的频率甚至越来越频繁。

这像是个预兆,说不上好坏,但够异常,要不要去找个医生看看?但这就是个梦,医生们会说什么?再打点助眠药,或者用点别的乱七八糟的激素,甚至有的医生说这是赛博精神病的前兆,需要拆除义体,而对应的,医生说,他还可以再出个便宜价把萨沙身上的义体给回收了。

都是群骗子。

萨沙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朝队友们笑了笑,伸出手,像猫一样比划了个拜拜的手势,然后走出了酒吧,直奔目的地而去。

这就是边缘行者。这样的人在夜之城会有干各种活的机会,只要给够钱,总有不怕死的什么活儿都敢接,而就算是疯子,在接到对付公司的活儿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这就是新时代,公司的能量空前庞大,它们在前期用高科技加大音量,后来再用武器提高话语权,直到盖过了国家的声音,道德和法律成了垃圾都不如的绊脚石,公司就是这样的集合体——靠消耗人性堆砌出来一个吃人的机器。

这次萨沙的目标是生物技术,看名字就能看出来这家环球级别的企业从事的主要是什么行业,而这次之所以敢接下对付公司的任务,主要就是因为背后的指使者是另一个公司,佣兵在整个过程中扮演的角色是个刀,没什么公司会干毁坏工具的费事活,也正是得益于幕后指使者是另一家同等级的公司,萨沙骇入生物技术大楼的时候,里边正好空无一人,几乎所有防御系统停摆。谁知道人都去哪儿了?说不定一整个公司的人都去开impart了,这根本不重要,反正中间人给出来的情报就是这样,听就完事儿了。

萨沙坐电梯上到高层,她也在这时候收到了队长曼恩的短信,提醒她剩余的时间是多少,而萨沙不以为意,对她来说,时间绰绰有余,因为她是专业的黑客。

不过萨沙还是设置了一个倒计时,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不少,她从电梯出来后,在黑漆漆的走廊里奔跑,义眼逐渐适应了黑暗,耳边只有单调的落脚声。

接着是打开豪华办公室的门,把个人终端连接里边的设备,然后传出任务需要的数据……一切都很顺利,曼恩也说收到了必要的内容,表示萨沙可以立刻撤退,这个黑皮肤的彪形大汉甚至在通讯信息里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这单生意做得真容易,挣的钱又多……

快撤吧,曼恩又给萨沙发了一条短讯。

萨沙的回复马上就来,她说不用管她。

整天混迹在街头跟人厮杀的佣兵总会有种类似直觉的东西,这东西像预兆,像清醒的白日梦,此刻这东西就降临在曼恩身上,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再次发信息催促,他言辞激烈,动作迅速,但所有讯息都再也无法得到回应。

萨沙关闭了通讯。一同关闭的还有对这些同伴们相处时的回忆——街头可能是还比较讲义气的地方,曼恩对手下从来没过亏待,多莉欧跟曼恩是一对儿,虽然个子大到不像个女人,但她也是个爽快的,还有瑞贝卡……莽撞暴躁的可爱小妹妹……正是同伴们很重要,所以任务得先完成,但任务完成后,萨沙看到了与任务要求的文件在一起的机密文件,这份文件的名称让她想到了母亲为了治病而服用的药。

这也是直觉——公司总是能与罪恶画上等号,当萨沙看到这份文件的机密等级,她就知道背后绝对有隐情,而为了母亲……那个生了病,吃了药,却忽然又得了新的病,瘫痪在床,并且一直保持无法动弹的状态,病到死的可怜女人,萨沙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和怀念,那时候的母亲究竟还有没有意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希望自己能得到怎样的答案。如果是为了母亲……萨沙看了看时间,觉得可以赌一把,于是开始破解那份加密的保密文件。

时间很紧张,好在看看破解的进度条,是来得及的。

只要撤退的时候跑快点,萨沙还来得及乐观地想,直到她看清楚加密文件的内容,寒气就从喉咙往上冒,内脏像是被掏空了,脑子也一样,她空洞地想,如果当时没让妈妈吃下生物技术的药,如果生物技术将药的隐患公布,如果她能看出来问题……后悔变成了愤怒,萨沙最后看了眼倒计时,生物技术被屏蔽的防御系统已经重启了,时间不够了,也来不及了。

浮空车的警报已经可以听到,负责保卫的机器人部队肯定已经包围了过来,这间办公室的门上可能粘上了突破用的炸药……萨沙像只猫一样蜷缩在办公室的桌子底下,个人终端仍旧连着,她还能做什么呢?她连逃跑都做不到,活下去都是不可能的事,怎么有能力毁灭生物技术这样的公司?

她只是个黑客,能做的只剩下曝光,于是文件开始复制然后发送,新的进度条开始移动。办公室的门也被炸开,萨沙扔出炸弹,靠结实的办公桌挡住冲击波和弹片,然后起身,骇入瞄准自己的机器人,再拔出自己的手枪,开火,直到打空弹匣。

个人终端的线越拉越长,萨沙扔掉来不及换子弹的枪,合金的利爪从指尖弹出来,她扑了上去,一个接一个地破坏了进入办公室的机器人,但机器人是杀不完的,直到进度条读完,她也没能杀出条路,瞄准她的枪口越来越多,但她不会选择坐以待毙。

萨沙做了最后一次躲避的动作,只是所有躲避的空间都被打出来的子弹封锁。机器人就是这样,没一发子弹的轨迹都是计算好的。她能感受到身上仿佛出现一个又一个火热的点,这些点都是射中的子弹,而这些灼烧感片刻之后会转换成痛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办公室的落地窗被打碎了,萨沙坠落了下去。

死亡近在咫尺,萨沙甚至可以闻到死亡的血腥铁锈味儿。

在这样的瞬间里,体感时间被无限拉长,所有的感官变得异常发达,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动,都变得格外清晰,萨沙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红细胞和血管壁的碰撞,而她甚至还没开始下坠。

落地窗开始破裂,高强度的玻璃也遭不住持续不断的射击和萨沙设置好的爆破。还有火花,萨沙平静地感叹道,原来每次手榴弹爆炸的火花在绽放时都能如此美丽,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看了,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重力完全捕获,开始坠落。

还有头,整个脑袋近距离承受冲击变得晕乎乎,义眼的视野里会出现不规律的噪点,事物的轮廓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大概是要死了,萨沙产生了这样清醒的想法,她为自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而感到自豪——看啊,生死不过如此,自己临危不乱,甚至冷静得很,除了队友,再无遗憾,但夜之城从来不缺黑客,曼恩他们肯定能找到新的比自己更靠谱的队友,现在……就让自己死去吧。

萨沙闭上了眼,预备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在一片漆黑中,一轮暗月缓缓浮现,濒死的敏锐直觉终于让萨沙听到了那些低语,她听得清清楚楚。

“许愿吧!”

这句话由一个女声说出,不断重复着的是使水面泛起波澜的回声。

萨沙保持着坠落的姿势,她的身影就在暗月之前停止坠落保持不动,给出了充足的时间思考,但根本不用思考,发自本能的话脱口而出:“救救我!”

随后暗月逐渐远去,闭眼后的黑暗又来了。

果然,许愿没屁用,萨沙自嘲地想道,身上被击中的位置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晕了过去。

再次缓过来的时候,萨沙先清醒的是身体,她感受到了温暖,把全身包裹起来的温暖,舒适到她忘记了自己昏厥前发生了什么,她想伸个懒腰,因为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接着她睁开眼——向上挺起来的腰僵在了半空。

“你好,”一个男人朝萨沙笑了笑,说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萨沙立刻坐了起来,她往后缩,问道:“这是哪儿?”同时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被褥的材料像是稀有的天然生物材质,整张床靠着墙角放,房间大概有几十平,四面墙,一侧墙上拉着窗帘,正对着的墙有一扇紧闭着的门,另一侧的墙边挨着床放着一张长方形桌子,再旁边又有一个书柜,书柜旁有一个陈列架,上边摆着各种萨沙闻所未闻的材料。更离奇的是房间中央还摆着一个架好的帐篷,帐篷样式复古,用材老派,更让人觉得意义不明。一个女人坐在桌子旁,竟然拿着一根笔在写写画画,听到动静后只是看过来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忙自己的事。

这儿不对劲,而且是整体氛围的不对劲,萨沙闻到了熏香的气息,短暂的迟滞过后,她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这里除了头顶的照明灯,还有桌子上的个人移动智能终端外,再也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就连眼前的两个人,都没办法查到任何相关资料,扫描后的结果更是稀奇——这是两个完完全全的自然人,难听点的叫法是肉人,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植入义体的痕迹。

“长话短说吧,”男人并不在意萨沙的态度和行为,他平静地说道,“我是德威特,这是赫敏,我们救了你的命。”

萨沙很警惕,她悄悄启动自检程序,检测身体各部分的运转情况,确保攻击性义体随时可以使用,不过就算不能使用问题应该也不大。区区两个自然人,她放下心来,然后开始准备联系队伍里的其他人。

在义眼的视野里,新的窗口打开,联系人列表从上往下划,最先看到的是多莉欧,萨沙的眼睛闪了闪光,通讯马上就能建起来……但是没反应,萨沙多次尝试,仍旧没反应。

关闭窗口呢?关闭窗口可以,萨沙不明白怎么回事,直到她注意到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少女,这个少女的装束复古得厉害,同样也没有任何植入义体的痕迹,但是扫描的时候,对方却根本无法选中,那里只有一团空气。

“出于一些考虑,”德威特及时地说,“你最好还是不要联系别人。噢,对了,这位是爱丽丝。”

爱丽丝紧接着说:“我会看着你的。”

萨沙感受到了未知带来的恐惧,她想动用手部植入的利爪,但那个爱丽丝只是轻描淡写地看过来一眼,就让她失去了对义体的控制。

“你又是谁?”萨沙干涩地问。

“她是个幽灵,也是群星和暗月的王,”又是德威特说,“这和你的愿望有关。”

一个完全超越了萨沙想象力的故事就此展开,德威特用简洁的语言说:“暗月的神明不能直接降临,所以需要支点来撬动门缝……”

爱丽丝插嘴说:“你这样的描述好像菈妮是个小偷一样。”

德威特没理她,继续说道:“你是支点之一,在你之前已经有很多人被选中了,没什么比从绝望中拯救一个人能带来更坚定的信仰,当然,我说这些听起来太离奇了,不过说这么详细只是我的个人偏好,最起码,我们救了你,这事儿你承认吗?”

萨沙点点头说:“是的,我承认。”

“来,契约给我,“德威特从赫敏手里接过一张手写的羊皮纸,放在萨沙面前,说,”你看看,这是一份涉及了保密和承诺还有义务的契约,当你签下以后,我们不允许你往外泄露的秘密,你就不能以任何方式往外传递,同时你还需要承担起宣传暗月和群星信仰的职责,作为我们救了你的报酬,你觉得这合理吗?“

暗月,在梦里看到想不出来,但听到这个词儿,萨沙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夜之城最近新兴起的宗教,没有教义更没有什么老大,有的只是平淡却无孔不入的宣传,甚至带个蓝色月亮的首饰都能说自己是暗月的信徒,也不会有人管,也正是因为这些,这个教派根本没人在意。

“如果我不签,“萨沙小心翼翼地问,”会怎么样?“

“那你得留下,不能走,”德威特好脾气的说,“其实这里……也缺人手。”

“如果我违约呢?”萨沙又问,她放松了很多,应该是觉得德威特好说话,“这只是一张纸……”

剩下的话没说完,萨沙惊讶地发现整个世界变大了,她发出的声音变成了喵喵叫:“喵喵(什么)?”

德威特提着萨沙喵的脖颈,放到了桌子上,伸手弹了弹小猫咪的脑壳,笑着说:“一部分手段吧,剩下的你自由发挥想象力。”

萨沙喵随后被扔到地上,重新变成人,赤着脚,呆头呆脑地瞪着德威特,半张着嘴,胳膊在半空中比比划划,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你打算怎么办?”德威特说。

书桌旁的赫敏转了过来,她轻轻推了德威特一下说:“别催了,”接着对萨沙说,“不必忧虑,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爱丽丝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嚷嚷起来:“不是,我说啊,哪儿还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啊?我们来夜之城多久了?一个月了!一个合格的信徒都没有!夜之城死得不情不愿的人有那么多,然后这个你们说信誉不好,另一个你们说杀人太多……那么多人,你们都说要不得,只能扔出去自由发展,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有能耐人也不坏,尤其是——”

爱丽丝伸手拍了拍萨沙的小脸蛋,说道:“长得还很可爱。”

“她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德威特告诉爱丽丝,“是她体内的那些机械让她保持青春。”

“咦,原来是老东西,”爱丽丝嫌弃地在裙摆上擦了擦手,退到一边说,“我还是喜欢水灵灵的小姑娘。”

赫敏站了起来,她说了句“”我去做饭,然后钻进了房间中间的帐篷里。

“再看看契约吧,”德威特好声好气地说,“爱丽丝都生气了,你也不想我难办吧?”

萨沙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对方语气温和,可那双黑色的眼里只有平静的情绪,直觉告诉萨沙不要认为这是个好惹的人——她感受到了威胁。

于是萨沙怀着不安的情绪签下了契约。

“怎么样?”德威特问爱丽丝。

“成了!”爱丽丝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然后她伸手一捞,从空气里抓出来一个娇小菈妮。

巴掌大的人偶刚出来就要往角落里逃,可是爱丽丝眼疾手快,提着娇小菈妮的衣领就拉了起来。

“你跑什么?”

菈妮尽了最后一次力反抗,失败,然后完全放弃,幽怨地说:“你再次让魔女菈妮蒙羞!”

“这里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暗月的信徒,别不好意思,”爱丽丝像拿捏小动物那样把菈妮放到了桌子上,“来,认识认识吧,这就是暗月的女神,菈妮!”

萨沙有些不知所措。

菈妮却已经悄悄拖过来一本书,然后端庄地坐在上边,慷慨地说道:“作为第一个献上真心的信徒,我,菈妮,免去你觐见神明的繁琐礼节。”

萨沙一头雾水,她无助地看向德威特。

德威特言简意赅地转述菈妮的意思:“为了拉拢你,她要给你好处了,你想想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还是那样粗鄙,菈妮暗自腹诽,但认识这么多年了,她练就了无视德威特的能力,从而可以继续目不斜视地等待萨沙提出自己的诉求。

萨沙大起胆子,她想到了母亲,于是便说:“我想请您……复活我的母亲!”

菈妮没反应了。

这段得不到回应的时间久到萨沙自认为出现了幻觉,她在心里嘲笑自己——一个巴掌大的小玩偶怎么会动呢?自己从高楼下坠落又怎么会活下来?所以这就当这是一场梦……

“很遗憾,”德威特打破了寂静,他说道,“时间隔得太久了,这种事情做不到,其中的缘由涉及到了灵魂……啊,这些和你这样的外行人也说不明白,骗你也没有意义,就是无能为力。”

菈妮想要斥责德威特的没眼力,可她还在端着架子,一声不吭。

“还是提一些别的要求吧,”德威特上上下下打量萨沙身上这副残缺的肉体,厌恶地说,“比如……让自己重新完整。”

萨沙勉强地笑了笑:“现在离了义体没人能活下去。”

“但是你们的灵魂太不完整了,那是叫赛博精神病吧?”

爱丽丝点点头说“是的”。

“身上的义体戴多了,灵魂就会与肉体不匹配,随后灵魂就会变得不稳定,直接影响到对世界的认知和思维,这话沾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是我还得说——装义体实在是不够明智。”

萨沙把争辩的话吞进肚子里,然后她说道:“我没有别的需求了,可以离开了吗?”

“吃个饭再走吧。”赫敏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身后飘着餐具和装满食物的盘子,长长的一列,远比帐篷的长度要长的多,随后帐篷像个活物似的自己缩起来,给餐桌留足位置。

“羔羊排,炖牛肉,烤兔肉,”赫敏介绍道,“还有面包果汁,苹果和派,这在夜之城应该是非常稀奇的东西吧?尝一尝吧。”

萨沙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

纯天然的蛋白质和植物是非最上流的人所不能品尝的,在夜之城的空气中,四散着各种病毒和细菌,在夜之城建成以来的历史中,曾数次发生因鸟类自由活动而引发了大型禽流感感染灾难,为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夜之城不允许违规蓄养任何动物,而牲畜也无法在正常的环境中生存,它们必须过得比普通人更精细,才能顺利长大,然后被宰杀,送上能付得起价钱的富人们的餐桌。

这是合成食品远不能媲美的美味,甚至让萨沙把烫伤口腔的温度误认为因美食而产生的感动,一度流下了眼泪,或许也因为赫敏在和德威特结婚后操持了多年的家务,让做饭的手艺有了家的气息,引发了萨沙情感上的共鸣。

“可怜的孩子,”爱丽丝同情地说,“长这么大第一次吃上好菜。”

萨沙吃了很多,身上承载的处理器开始分析起摄入的营养物质是否达标,然后将各项数据显示在义眼的视野上,其结果也算不上有多意外,吃了这么多,摄入的营养物质并没有那些难吃的合成视频均衡,而且还给萨沙增添了额外的负担——她拉肚子了。

一直到了晚上,萨沙才脚步松散地从自己家里离开,她尽量加快步伐,去“来生”酒吧见自己的队友。

“萨沙!”曼恩在收到萨沙的传讯时还不敢相信,现在见到了脸色苍白的真人,喜悦之情展露无疑,这个在晚上也要戴墨镜的黑皮肤大汉高兴得手舞足蹈,“你竟然真的活着!”

“还好,”萨沙在卡座靠走廊的位置坐下,她惊愕地发现曼恩旁边多了不认识的人,“这是……”

曼恩尴尬地挠了挠头,大笑几声:“哈哈,这是……新来的黑客琦薇,你知道,佣兵是闲不下来的……”

这是非常正常的,萨沙告诉自己,曼恩还愿意见自己就已经是相当有人情味儿的表现了,因为是自己坏了规矩在先,之后更是失踪了三天。

“我明白,”萨沙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说道,“正好,我打算休息一阵。”

她站起来,准备就此离开。

团队里另一个体型像小妹妹的成员瑞贝卡老道地说:“我说啊,你别急着走,真是的,一个团队里有两个黑客也是很正常的。”

萨沙却在这时候打定了主意,她原本“休息一阵”的想法反而完全坚定了下来,但在临走前,她想起了自己的契约,想到了那几个纯肉人的手段。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段时间的经历,”萨沙犹豫地说,“就当是让我静一静吧。”

曼恩看出来萨沙去意已决,他只好提醒一句:“钱还够吧?既然你回来了,上次的帐已经给你了。”

“够,”萨沙回答,“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们遇到了非常危急,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生效的情况,到了那种境地,记得试着去呼唤暗月。”

曼恩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坐直了身子,粗大的手掌按在桌面上,郑重地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新兴的邪教?”

“邪教?”萨沙想起了那些吃进肚子里的食物,还有那个地方的装潢,“怎么可能?我非常确定那不是邪教。”

“你最好看看我给你发的东西,”曼恩的眼里闪过数据流动的光芒,同时说道,“漩涡帮的疯子们开始闹分裂了,其中一派打的旗帜就是暗月,他们动静闹得很大,不少中间人都派了相关的活儿,还有NCPD,公司应该也插手了,报酬丰厚到让人不能拒绝,这也是为什么急着又找了琦薇的原因。”

萨沙开始看曼恩传过来的资料,她看到了支离破碎的人体,画在墙上的暗月涂鸦,怎么也无法把这些和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联系起来,就算是那个小人偶看起来有点怪,但这两者怎么看都不搭。

“我得走了。”萨沙没有再说暗月的事。

瑞贝卡想要说些什么,她和其他成员一样,都非常担心萨沙是不是被骗了,因为萨沙的失踪本来就沾了不少古怪的成分,然而曼恩却用眼神制止了瑞贝卡,随后他轻松地告别:“记得注意安全,我们随时等你回来!”

萨沙离开了“来生”。

“曼恩!”瑞贝卡跳到了桌子上。

“急什么!”曼恩按住瑞贝卡的头说,“琦薇,能定位到萨沙吗?”

“可以,”琦薇冷冰冰地说,“她毫无防备。”

一直沉默着的多莉欧开口了:“我们得武装一下,我总觉得萨沙……不对劲。”

“她肯定是被邪教给洗脑了!”瑞贝卡兴奋地叫道,“我们只用跟过去然后轰轰轰!把那群邪教全弄死!”

“还是小心点好。”曼恩显然是听进去多莉欧的话了,他问瑞贝卡,“你哥呢?”

“已经在路上了!”

萨沙一路上心神不宁,她没注意到自己被曾经的队友跟踪了。一方面是她确实没有提防队友,另一方面是她的义体在德威特那里受到了魔法的影响,导致性能出现了下降。

到了,这里是威斯特布鲁克区的日本街公寓。萨沙习惯性地左右张望,然后走进了电梯,来到顶层,走到走廊的最里边,然后敲了敲门。

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白色长直发的冷酷女人,果然,这个女子也是肉人,但是萨沙并没有见过她,所以……

“请进吧,”这个女人面无表情地说,“请稍等一会儿,我去喊德威特。”

德威特和赫敏从帐篷里钻来出来。

“是你啊,”德威特打了个哈欠说道,“怎么又来了?”

“我去找了我的队友,”萨沙低声说,“我的队友给我看了一些东西,我发给你……呃……”

赫敏在桌子上找了找,拿过来一个携带式移动个人终端,递给萨沙说:“可以传这里边。”

萨沙拘谨地接了过来。

德威特忽然说:“你的队友是不是一个黑大壮,一个小不点,一个……白大壮?噢,这还是个女的!还有个红衣服的口罩女?”

萨沙刚想说你怎么知道。

德威特就失去了耐心,他看向A2,说道:“你再跑一趟,把他们抓过来?”

“我累了。”A2不客气地说,“要去你去。”

德威特无所谓地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外套:“那正好活动活动。”

萨沙想说话,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嘴没法动了,一旁的赫敏温柔地告诉她:“别紧张,你的队友不会有事,德威特也刚好需要活动活动,他在这地方憋了太久了,所以就别阻拦他了,好吗?”

德威特下楼的时候,和前来营救萨沙的队友们在楼梯上撞了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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