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云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印迹上比对了一下,形状相同,只是地上那印迹比自己的手略小一些,手印之后是两个脚印,脚掌修长,脚趾并拢,一看便知是人赤脚时留下的。鄂云狐疑着:「难道方才那黑影真的是人么?但他跑的姿势如何竟和狗一模一样,都是四体着地?这么冷的天,他不穿鞋袜么?」
他牵了马,随着那印迹一直向前,所见一样,都是两个手印,两个脚印,手印在前,脚印在后。鄂云回头望了望,没有人跟着,他鄙夷地笑了笑,接着往前走,那些印迹在冠里街尾的一处大宅前消失了。
那是一处三进的院落,两丈高的院墙一色青砖砌就,墙内种了许多古树,光秃秃的枝条伸至墙外,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树影,树影随风轻轻摇晃,显得阴森而又诡异。
鄂云定了定神,顺着那印迹仔细看去,发现墙角有个二尺许宽的狗洞,印迹到这里便不见了。他暗想:「这家怎么将这狗洞修得这般大?是了,这洞不是给狗钻的,是给人钻的,寻常的狗洞人怎么能钻得进去?但……但人为什么要钻狗洞啊?」
他好奇心起,执意要探个究竟,举着灯笼在狗洞旁细细照着,蓦地,鼻中嗅到一股骚臭之气,他皱了皱眉头,心想:「难不成这气味也是钻洞那人留下的?跑起来像狗,身上那股子味道也像狗,可手脚偏偏又长成了人的样子……他究竟是人还是狗啊?」
狗洞边还残留着几根毛发,鄂云拿在手里,又揪了自己的头发与之比对,依然看不出所以然来。他将头向那狗洞里探了探,伸进伸出竟是毫不费力。想干脆钻进去瞧个究竟,但细细思之显然不妥,一是情况不明,贸然闯进他人宅邸似有贼盗之嫌;二是他毕竟身份尴尬敏感,一举一动得十分谨慎才行。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绕道到这宅子的大门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宅子再做打算。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从狗洞中钻出,巷中无人,自然无人留意到他。牵上拴在树上的马,绕到那宅第的正门,心想:「今夜遇到这么古怪的事情,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我鄂云也是无能,好歹看看这是谁家,等过些时日也好再来查探查探。」
这宅第显然是达官显宦所居,大门前立着高高的石阙,门前朱漆兽环,金玉沤钉,门边一个数尺长的木牌,上边写着一行字。鄂云仔细端详了一番,顿时大吃一惊:鄂质子府。
怎么?这里竟然是世子鄂鲢在丹阳的居所?难怪刚才看着有些眼熟呢!来丹阳日久,虽与鄂鲢面见数次,但大多时都在驿馆或城中的高档酒肆,鄂鲢的府邸认真说来只拜访过一次。没有别的,只因楚公主也在,说话不甚方便,所以二人见面多在外头。
可那似人似狗的东西真的是鄂世子所养的吗?如果是真的,养这么个怪物是为了什么呢?
思来想去,鄂云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莫不是世子眼见不能归国,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这下可糟了!」心里一急,想也没想就去拍那朱漆大门,拍了好一会儿,一个熟识的门吏探出头来,一见是他,赶紧开门揖道:「特使大人来找世子吧?不巧一个多时辰前刚出去了,还没回来!」
人既不在,鄂云也没法,只得上马缓行,打算着明日一早再上门询问了。
明月隐入云层之中,倏尔又露出头来,照得皑皑白雪上微光一片,鄂云一人一马的身影被月光拖得老长……忽而一条黑影从马侧蹿了过去,「又是它!」鄂云忽而反应过来,赶紧扬鞭催马,穷追不舍。不料在黑影在一处大宅院墙旁一闪又不见了。.
鄂云停下马来,看着那高高的院墙,颇有些踌躇。院内院声震天,远播巷外,唢呐笙簧丝竹锣鼓诸音齐奏,更兼拍手叫好之声隐隐传来,夹杂着男男女女的调笑之声,分明是个女闾的样子。
鄂云心道:「这种风月场所,进去似不太合适。然而……那东西究竟在不在里面……」又想:「我一直跟着它,到这里它便不见了,就算它藏进了女闾,也一定不是从门里进去的,我们一前一后,若有人开门关门,我应该听得见响动,但确实没有。一般的人家,墙角多修有狗洞,那东西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钻出,可就令人难以发觉了。」
想到这,鄂云沿着围墙细细察去……他绕了一遭,耗时甚久,却什么也没发现。那院墙平滑坚固,连个孔洞都没有。他有些沮丧,深吸了一口气,靠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坐下了。鼻中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膻腥之气,鄂云心中一动,顺着那气味找寻过去,竟在树后的墙角看到了一个圆圆的窟窿。那窟窿仿佛新近扒开的,灰屑砖土尚未清理干净,周遭也不平整,那膻腥之气就是从这里传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