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彩虹湾。
蜿蜒的铺石路避开礁岩,沿着海岸绕了个大弯,像一条扬起的鞭子抽向大地。在海湾尽头,光秃秃的岩石与褐黄的沙地戛然而止,总算出现一片茂密的阔叶枫树林。
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此刻正沿着这条道,朝那片弥漫着薄雾的树林靠近。
队伍里有两辆马车,前面是辆四轮箱式车,车上各插着两面青色旗帜。旗帜轻轻起伏,展开时,可见两条象征阙西王室的白色旌带随风飘扬。而青色旗帜上则绣着金城堡的金色城墙。跟在这辆马车后面的是辆囚车,车里锁了两名裹着深色褥衣,没披外套的囚犯。囚犯蓬头垢面,闭目靠在车栏上,像是一路都在睡觉。囚车由一匹犁马拉着,慢慢悠悠,与前面那辆车适度拉开一段距离。
队伍列为两行,以纵队逶迤而行,十余名骑兵护卫在前面那辆大车两侧。
正行间,“嘚嘚”马蹄声中,从车队后方追来一骑。
就在快赶上第一辆马车时,马背上的斥候猛地勒住马缰,停下站定。
“头儿,后面跟来一队轻骑,与我们相距约五里。”斥候大声向护送车队的主官报告。
“轻骑?”护送车队的主官回头问追上来向他禀报的斥候,“打的哪家旗帜?”
“没打旗,骑手身上都披着斗篷,看不出什么来头。”斥候解释道。
“冲我们来的?”
“恐怕是的。我们走得快,他们也快。我们走得慢,他们就止步不前。”
“这么说,咱们被盯上了?”主官一脸疑惑,“多少人?”
这名主官名叫璆六,三十出头,生着又黑又密的络腮胡,体格健壮,是宁弼领主麾下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近战队长。按照阙西军人的行军习惯,他在队伍后方放了一名斥候。
“二十来个。”斥候回复道。
“二十轻骑兵,也想打我璆六的主意,哼。”璆六冷笑了声,“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就再没什么地方可隐藏了。再去给我盯着,我们就在前面树林等候,会会后面的朋友。”
那名斥候得到指令,拨马转身,又回头侦查去了。
璆六指挥队伍,加速向那片林子靠近。最近道上的确不太平,尽管这里并非前线,但泊洛人渡河进攻崖堡,有许多小股侦查部队渗透到了附近。好在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璆六知道。蔑?陛下遇难的消息传开后,声东击西的战术就没必要了。孟埭领主很快会发动反击,将放进来的敌人收拾掉。
如果是二十名泊洛斥候,还不够他璆六打的。
他指挥车马队继续前进,还没靠近那片林子,便听“呱呱”长鸣,一群鸦鹊在林子上空盘旋。待到璆六他们进了林子,大概是因为受到惊吓,那些鸟儿总算终止盘旋,转而朝内陆方向飞去。
选好地势,璆六把队伍散开,列了一个新月阵型:步兵居中,十名骑兵分列两翼,藏在林间。他还往树上派了四名弩手。那辆大车和囚车皆被挡在阵列后面。
安排妥当后,璆六骑马在当中站定。
林子里鸦雀无声,安静得出奇。璆六抬起头,望向身后。“大家小心。”他话音刚落,“嗖嗖……”一阵破风而来的箭矢声传入耳里。箭矢密如雨点,一大半竟照着身后大车而去。
“咴咴……”林子里随即传来战马悲鸣,还有人的哀嚎。有埋伏。接着,四周似乎都有弓箭声,又是几声哀嚎,两侧树上四名暗桩也皆被射落下来,跌在地上时便已气绝身亡。
“环形阵,拒敌。”璆六反应还算敏捷,马上调整部署。
“嗖嗖……”又是一轮攒射。这次的箭雨更是集中朝马车而来。马车两侧,几名缺乏战阵经验的亲随和家丁中箭倒下。
“收拢,护车。” 璆六知道中了埋伏,再不敢大意。
四十来人围绕着那辆马车组成刺猬圆阵,个个蹲低身子紧挨在一起,用盾牌护住身前,长枪枪头伸在外面。璆六跳下马,冲到马车跟前,动手拉下窗外防箭隔板。
赶车的已经毙命,有三支箭射中了他。从车厢上密如猬刺的箭矢看,这帮人攻击的主要对象,正是车里的人。不过这车木板极厚,防箭隔板一旦放下,箭矢也不易穿透。远处那辆囚车里,两名戴着镣铐的囚犯此刻已趴低身子,倒还没事,只是赶车人已中箭身亡。看来人家也不傻,不浪费箭矢。
璆六此时顾不上两名囚犯,只令手下人全力防护那辆重装马车。
几轮箭矢后,璆六发现敌人的弓弩手部分藏在树上,部分隐身树后,显然埋伏已久。“出来吧,放冷箭的孙子,总得让爷看看是哪路货色。”他开口高声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