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兵脸庞稚嫩,看起来年岁还小。
朱祁镇接过水亲自喂他。
伤兵缓缓睁开眼,不住的咳嗽,不过好在精神头看起来不错。
几人心里清楚,只怕已是回光返照了。
“叫什么?”
“刘狗。”
“家是哪的?还有些什么人?”
伤兵断断续续开口道:“家在昌平,家,家里还有一个老娘,还有一个弟弟妹妹,都还小,我,我要是死了,他们可怎么活啊……”
伤兵说着说着就哭出声来。
“朕答应你,你的抚恤银子一个钱都不会少,朕也会给你报仇。
你随军出征,奋勇杀敌,朕会好好奖赏。”
伤兵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有些困乏,闭上眼睛。
朱祁镇不顾井源和袁彬的反对,一同动手将几人的尸首安葬。
夜幕降临,袁彬蹑手蹑脚点着了灯,朱祁镇还是纹丝不动坐在帐内。
突然间,雷声大作,雨如豆大。
一道闪电映在外面分外明显。
这道闪电,给了朱祁镇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外面传来动静,迎来了不速之客—伯颜帖木儿。
伯颜帖木儿入帐之后躬身行礼:“见过皇帝陛下。”
“你有事?”
朱祁镇心情不好,懒得废话。
伯颜帖木儿也不恼:“太师让臣下来,禀告陛下,过些日子,太师亲自护送陛下归明。”
“朕,知道了。”
朱祁镇内心翻涌澎湃。
也先,终于还是要南下了吗?
是了,从辽东,甘肃调兵不就早有预兆了?
“伯颜,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
伯颜帖木儿想了想:“大抵等这场大雨过去,要上个三五天的时间。”
“三五天啊,伯颜,朕能问你要个东西吗?”
“皇帝请说。”
朱祁镇说出以后,伯颜帖木儿满脸不解。
皇帝要这干甚?
“叔父,叔父……”
帐子掀开,门口阻拦的袁彬被推搡在地。
来的人正是阿失帖木儿。
伯颜帖木儿皱了皱眉:“放肆,还不见过皇帝陛下。”
阿失帖木儿眼珠一动,朝着随意摆了摆手,似笑非笑,看起来阴恻恻的。
“见过大皇帝,不知道今日送的礼物能不能让大皇帝满意?”
朱祁镇强忍住活剐这厮的冲动。
伯颜帖木儿没有深究阿失帖木儿的话,继续问道:“皇帝陛下要这,究竟是要……”
“没什么”,朱祁镇云淡风轻说到:“既然伯颜说还要等几日,朕反正也是闲来无事,看这天雷滚滚,朕就想要将天雷引下来玩玩。”
帐内几人愣在当场。
没听错吧,把天雷……引下来……玩玩……
瞧瞧,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皇帝?你以为,你以为你是什么?……”
阿失帖木儿笑的眼泪都出来。
活这么大,还从没有没人说过这种话。
“朕是天子,而你,只不过是个蛮夷,不妨到时候看看,朕,能不能引下天雷。”
朱祁镇冷冷开口。
笑到一半的阿失帖木儿截然而止,紧接着就是暴怒。
伸手到半空,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阴鸷,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手。
朱祁镇靠近几步,低声说到:“野狗一样的东西,有的时候朕都怀疑,你是不是也先的种。
也先好歹也算个枭雄,而你,给朕提鞋都不配。
等着看,朕会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而你,只是个可怜的鼻涕虫而已,连和朕动手都不配。”
被激怒的阿失帖木儿牙都快咬碎了,只能愤怒愤离去。
朱祁镇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直至消失在黑夜之中。
伯颜帖木儿摇头叹息:“我这个侄儿就是这般,皇帝陛下大人大量,莫要和他计较。”
朱祁镇摇摇头。
伯颜帖木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皇帝可是当真?”
“自然,君无戏言”。
朱祁镇斩钉截铁说到。
伯颜帖木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回去要禀告太师,请太师定夺。
一旁的井源也觉得不可思议:“陛下……”
“不要说了”,朱祁镇打断井源的话,“朕会让瓦剌人看看,什么是上天的力量,朕也会让那个阿失帖木儿付出代价。”
“那皇帝莫不是疯了?还是另有所图?”
大帐之中也先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懵逼的。
伯颜帖木儿告诉他,皇帝说,假如时机恰当的话,他能将天雷引下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也是不信的。
啧!
天雷啊,那可是长生天的意志啊。
无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对上天的尊崇都是差不多的。
具有神秘力量的天雷,更被认为是老天爷最强大的力量。
汉人有句话叫天打雷劈,蒙古人也是有着一句差不多意思的。
天雷是长生天惩罚蒙古人最严厉的措施。
这人得作恶到什么程度,是要天怨人怒到什么程度才会被天打雷劈。
也先不认为朱祁镇有操控天雷的能力,反倒是以为朱祁镇另有所图。
逃跑?
绝无可能,这里离最近的明军城池也有百里。
要这些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真的是引天雷?
也先身体后仰,右手紧握成拳。
他也想不明白朱祁镇到底想要干什么?
明明已经是自己的阶下囚了,可也先还是生出一种无力感。
朱祁镇,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最终,也先淡淡的道:“先答应他,不过一定要盯住他。”
“是”。
不知怎么的,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瓦剌大营。
明国皇帝,要引下天雷来。
伯颜帖木儿亲自跟着朱祁镇,看着朱祁镇指挥人忙前忙后,可越看越觉得迷糊。
就靠这?引来天雷?
一根铁棍,一个风筝?
没错,就是一根铁棍,只不过是根长数十米的铁棍,还有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风筝了。
没过多久,该来的时候到了。
没过两日,午后的阳光明媚转眼间阴云密布,远处乌云黑压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