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
祝千雁……
祝彤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玻璃管中的药丸,整个人却是完全凝固在原地。
她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犹豫与愤怒,顷刻间转换为深刻的难以置信。
刚刚翻篇的回忆便在这时候涌入祝彤的脑海中。
不觉间,祝彤便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心跳的速度也随即加快。
绝对错不了,自己没有听错。
这名字祝彤绝不可能记错,毕竟那就是她童年时绝望和痛苦的根源——
「祝千雁」,就是祝彤生母的名字。
但到了现在,但到现在,她对于祝彤的意义,倒更像是一个深恶痛绝的仇人。
她抬起头,将高台上的女人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人重合。
没想到十九年前过去,女人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记忆中修长的红发麻花辫如今已经被打理成干练的短发,十九年的时间流逝在女人的脸上留下了不合常理的满脸沟壑。
此时的祝千雁,已经完全没有祝彤儿时记忆里那番看起来温柔贤淑的面相,给人的感觉看起来冷酷又凶狠,就像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中年女人。
祝彤冷冷地注视着高台上的「母亲」,复杂的情绪在心中飞快膨胀。
尽管自己一开始就认出,这位被其他所有教徒视为真理的长官,也就是所谓的「贤者」可能是来自于祝家……
但她从来没想过世界会如此狭窄。
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曾经亲手狠心将自己送入魔兽之口的母亲。
眨眼的功夫,高台上的亮光一瞬。
等到祝彤再次定睛看清时,祝千雁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瞬身到了她的身边。
冰冷锐利的目光近距离落在祝彤的身上,让她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一阵恶寒。
周围的见习教徒们继续如同傀儡一般进行着自己的动作,对于所谓的贤者大人的行动竟然全都选择了直接无视。
祝彤瞪大了眼睛,本想像其他人一样装作毫不在意地无视祝千雁的动作。
大意了。
她的内心如是惊呼。
原本以为祝千雁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看来,这女人的目光或许自始至终都以一种自己没能察觉的方式关注着自己。
急性子的祝彤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克制着情绪。
或许她只是单纯地下来一趟而已。
不能在这里贸然出手。
必须沉住气。
她抬手攥紧白面馒头的手,正要将咬了一半的馒头往嘴里送,却被祝千雁叫停了:
「现在演戏给我看,有意义吗?」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祝彤的内心不由得再次一紧。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在登记的时候,是自称自己为「祝槐儿」的吧?」
祝千雁锐利的目光在祝彤的脸上上下打量,「果然是你吗?」
尽管祝彤特意将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黑色,但或许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没用多久,祝千雁便好像认出了祝槐儿的真实身份。
「不是。」
意识到自己没法继续装傻下去,祝彤也不打算再继续遮掩。
她坐在桌椅上,抬起眼睛正面迎上祝千雁的目光,「你认错人了,贤者大人……」
祝彤说这话的时候,尽管内心感觉皱巴巴的,但语气却是冰冷且决绝。
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当年的恐惧和绝望早已经化作痛恨在她的心里扎根发芽。
什么血肉至亲,全都是在
放屁。
在祝彤的心里,祝千雁早就不是自己最初记忆里那个温柔漂亮的妈妈,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也早就在亲手抛弃她的那天就彻底画上了句号。
但祝千雁却似乎并没有听进祝彤的话,只是轻哼一声,而后冰冷地吐出几个字:「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为什么呢?你自己也知道你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对吧?」
祝彤的回应同样像是锐利的钢刀,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空气中都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火药气味。
「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祝千雁冷笑一声,「天理人伦,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传到祝彤的耳朵里,同样引得她不由得冷笑。
真是讽刺啊。
天理人伦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可真是那个啊……
脑海中的回忆画面反复交织着出现。
祝彤记忆里关于母亲最后一点点温暖的画面也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她想起自己最初记忆里那个将自己搂在怀里讲故事的温柔女人,只觉得好像一切都很可笑。
或许人本来就是会变的,而祝千雁不过是恰好变成了最差劲的那一类人。
自私自利、欺弱压小、是非不分、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