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极度的黑暗!
不是黑夜的黑暗,不是黑夜中没有星月和灯火的黑暗,不是黑夜中紧闭双目的黑暗,是毫无感知的黑暗,就像天生的盲人在被灌输了无数明亮的多彩世界后依旧面对的黑暗。
小雨努力的睁着眼,就像一个沉睡了一生的人在努力的睁着已生长在一起的眼皮,他的意识如一双被拿掉了眼镜的极度近视眼开始了一点点的探寻,却被一种力量阻挡着,是与他的意识相似却又不同的力量,小雨知道这不是阿正的意识,在光罩内那种召唤力的作用下意识是无法在身体里残留一丝一毫的,即使小雨的意识自主的脱离了身体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而且阿正回到身体内的意识正被他的意识包裹着,已经陷入了沉睡,是什么?肉身的力量是无法阻挡意识的,要不小雨的意识也不可能轻易进入阿正的身体,难道是精神力?
小雨因为做游戏软件翻阅过大量资料,曾看到过一篇从能量层面剖析人体的文章,人体的能量来自于身、心、灵,身是身体,心是心脏,灵是意识,灵负责思考,是指挥者;心负责性格和感情,是传导者;身负责行动,是执行者,而衔接这三种能量的力量被称为精神力,或者称为这三种能量的衍生力,身、心、灵都能产生力量,身靠记忆产生力量,心靠情绪,灵靠思维,这三种力量的融合便是精神力,当灵消失,无论是离开身体还是沉睡,精神力依然存在于身体的每一处,只是没有了指挥者只能有本能的反应,会慢慢消散。
如果真的是精神力小雨倒不用在乎了,阿正的意识苏醒后依旧可以重新衍生出来,小雨必须先掌控阿正的身体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短暂的思索后小雨的意识立刻开始了侵略性的扩散,就像冥想般,把阿正的身体当做了自己的身体,小雨的意识迅速渗透而去。
小雨冥想的方法是将意识无限的向星空延伸,直到想象中星空的星星全部熄灭,便会进入如高潮般的空灵状态,也许小雨的意识经历了之前的吞噬已经异常的强大,他感觉只是瞬间便占据了阿正的整个身体,一种强烈的虚弱感猛的袭来,竟让小雨的意识如站在雪山巅凛冽的寒风中般的颤栗着,小雨努力睁开阿正的双眼,很沉、很涩,视线缓缓聚拢,是那头大象的皮毛,小雨挣扎着想起来,却是浑身僵硬的不听使唤,这大概就是仙侠里描写的夺舍吧,小雨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融合进阿正的身体,还没有产生新的精神力来支配这个身体,他闭上眼睛开始加大意识的输出。
这次小雨耐心了下来,意念如大东海的潮汐慢慢侵蚀阿正的身体,一次次的冲刷着,感应中,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小雨正被一点点的给还回来,头、脖子、胳膊、手、腿、脚,肺开始呼吸,心脏开始跳动,胃饥饿的抽搐,小雨再次睁开双眼,双手、双腿支撑,腰部用力,小雨终于坐了起来,更大的虚弱感传来,身体颤抖,冒着虚汗,小雨笨拙的从自己身体的背包里拿出了食物和水小心的吃喝起来,把饼干融在水里,如稀粥般一点点的喝着,不能急,阿正应该两年没进食了,终于胃不再抽搐,饥饿感也在消退,心跳开始平缓,肺也舒畅了,小雨的包里还有牛肉干和酒,几乎一个月的食物和水被他吃喝掉了半个多月的,看了眼阿正鼓起来的肚子,小雨不得不停了下来,一边消化着一边开始尝试唤醒阿正的意识。
小雨的意识就像母亲的手触碰着新生的婴儿,阿正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小雨不断的努力着,阿正的意识却像小雨刚进入他身体时的黑暗吞噬着他的意识,还好小雨并没有能量消耗的虚弱感,否则只能终止了。
小雨迅速在他的意识里勾勒出雅情的影像传了过去,没有等待多久,阿正的意识发出了逐渐强烈的渴望,对雅情的渴望,小雨立刻勾勒出更多雅情的影像传给阿正,在三亚河边的石凳上,在雪山的冰缝旁,有热情阳光中的白裙,有雪镇凝望雪山的忧伤,终于阿正的意识有了进一步的反应,传回了那个三亚河边的雨夜里他们分别时伞下雅情依偎在他怀里的画面,画面里不知是雨还是雅情的泪温润着阿正的意识,小雨欣喜的继续给阿正传递雅情的影像,可惜他所能勾勒的太少,只能不断的重复着,阿正却再也没有了反应,似乎沉浸在小雨传给他的雅情的影像里,深深的沉浸着,已忘了回应。
小雨知道唤醒阿正的意识不会这么简单,就像植物人,也许要几年甚至十几年那么漫长而不懈的努力,他的意识在光罩内脱离身体之时其实就已经陷入了沉睡,之前的那些反应都是在光罩的召唤力作用下的本能,阿正的意识已沉睡了两年,不是一时半刻能唤醒的,小雨的意识试着离开阿正的身体,阿正的意识瞬间就要飘离,看来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带着阿正离开了。
小雨开始整理阿正的背包,食物居然没有坏掉,但毕竟两年了,小雨还是全部扔掉了,将他背包里面的食物和水全部装进了阿正的包里,小雨的背包里除了食物和水还有些登山必备的东西,纯私人物品除了些衣物便是日记和一本蒋学模老先生翻译的老版《基督山伯爵》,现在已经很难买到了,是他父亲的藏书,小雨一直随身带着,这本书他不知看了多少遍,大仲马笔下爱德蒙·邓蒂斯充满传奇色彩的复仇和报恩经历总是让他欲罢不能,尤其是蒋学模老先生更是翻译出了大仲马的精髓,将凡人最渴望的理想中的侠义精神刻画的淋漓尽致,“人类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并不是毫无作为的悲观等待,而是努力去实现的等待希望。
小雨拿起笔在日记的空白处随意的写了几个字,跟他的笔体一模一样,翻开书的扉页,写下了一句“语君:/我去了另一个世界,不要找我,忘记我。/爱你的雨”后把书放进了阿正的背包。
小雨抬头望了眼光罩的顶部,不知道那里有着怎样的秘密,他带着阿正是无法探寻了,只能把阿正先带出去交给雅情再说。
小雨背起阿正的背包,把自己的身体平放在那头大象的身上,把他的对讲机和定位器都放在了阿正的身上,接下来就是怎么出去了,这倒容易,只是体力活,将一头头体型庞大的动物身体堆积在坑洞边缘,做成一个梯子,他就可以带着阿正爬出去了,正好可以更好的适应阿正的身体,小雨忽然发现阿正的力量奇大,尽管已经皮包骨头了,但扛起一头老虎还是不费劲,只是小雨的意识会虚弱一分,居然能做到能量转化,等梯子搭完小雨毫无阻碍的走出光罩来到草地上时,阿正的身体已经大汗淋漓,小雨的意识也是虚弱不堪,赶紧拿出食物和水大口的吃喝起来。
恢复了一些,小雨抬脚向前迈去,却一脚踩空,落在了草下的冰面上,差点摔倒,他试着又迈出了一步,还是冰面,单叶草们都躲闪着,看来这些单叶草是欢迎他到来而不愿意他离开。
小雨继续走下去,一层层空间的走下去,只是和来时的不同,他感觉到召唤力正逐渐的远离,他的意识和阿正的意识竟同时滋生出一种伤感的失落,仿佛同时失去了一件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小雨没有回头,压制着自己和阿正的意识,继续走了下去。
来时穿越这一层层的空间,小雨的意识几乎完全被光罩内的召唤力摄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想走进光罩,但此时他的意识完全清醒,如同走在无边的沙漠中,眼望着绿洲却永远也走不到,在不断的绝望中不断的崩溃着,好在他的意志够强,可与基督山伯爵逃离伊夫堡监狱时的意志一比,在食物和水即将耗尽时小雨终于走出了草地,回到了通道中,却又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之前做的标记全部消失了,通道内的冰面整洁、光滑,连来时在冰面上踩出的脚印也不见了,没有一丝痕迹,难道这不是来时的通道?还是有神奇的力量抹除了通向光罩的一切印记?小雨试了试对讲机和定位器,没有丝毫反应,走吧,即便迷失在迷宫里也要走下去,走,才是生的希望。
好在可以按感应中远离召唤力的方向走,小雨边走边重新做标记,而且痕迹更深、更大,如果食物和水充足他倒不惧这样一直走下去,他现在后悔把阿正的食物和水扔掉了,也不能再返回去,走吧,这是唯一的希望。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敢歇,不敢睡,食物没了,水没了,小雨开始吃冰,他已经放弃了去尝试唤醒阿正的意识,他的意识只够支撑带着阿正走下去。
不断的标记、不断的走,不断的虚弱、不断的坚持,就在小雨的意识即将溃散之时,他终于看见了那根绳索,静静的躺在通道内,那是生命的希望,小雨用尽最后的力气走了过去,恍惚中绑好阿正的身体,打开定位器,彻底的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