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厅是“三笑楼”最大的包间了,能摆下两桌酒席,坐二十余人。本来徐乙以为就一桌还坐不满,结果有五个教谕、四位训导和柳教谕、陆训导很熟,也前来道贺,那自然留下了。还有榜单上的第二、三、四、五、六名的生员也前来恭贺,徐乙自然也不让走了。
徐乙陪着众人落座聊天,剩下的都是眼镜和胖子在张罗,眼镜负责酒席,胖子也没闲着按徐乙的吩咐跑了趟五福月饼铺,称了十斤“酥皮”月饼回来。
这三笑楼老板很会做生意,在乡试期间推出了“草元套席”、“解元套席”、“亚元套席”、“精魁套席”、“亚魁套席”、“文魁席”等乡试版宴席。眼镜自然是要了两桌“草元套席”,又叫了五坛“杜康”。
教谕、训导们坐首席,柳教谕特意叫徐乙坐在他和陆训导的中间,其他生员坐在了次席。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徐乙端着酒杯起身先敬了柳教谕和陆训导,第二杯敬了在座的所有人,第三杯敬了首席的各位教谕和训导。
随着几杯酒下肚,生员和教谕、训导也互动频频。
席间,徐乙让眼镜、胖子两人把“五福”的酥皮月饼给大家分了一下。见到月饼,更是激发了大家思乡之情,咏诗的、唱词的顿时场面热闹了起来。
坐在次席末位的严章,自斟自饮了好几杯,他心里很不舒服,在他眼里徐乙只是会拍教谕的马屁而已,在县学的时候,徐乙的文采平平,哪里都不如自己,要不是徐乙得了“草元”,今天风光的应该是自己才对,都是徐乙抢了自己的光彩。严章狠狠的放下酒杯,看向徐乙的眼神里满是妒火。
挨着严章坐的关晓军,低着头,闷闷不乐。第一场他只考了第二百零一名,可以说与举人已经无缘了。自己已经三十七岁了,再参加乡试几乎是不可能了,连这次的乡试路费都是借的。端起酒杯,仰头喝下,关晓军被呛得咳嗽起来,鼻涕眼泪一大把,但是因为他平时人缘就不好,也就无人理会他……
严章嫉妒的眼神,关晓军的落魄窘态,徐乙看的清清楚楚的。瞬间,徐乙觉得生员们其实很可怜,“学会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把自己的命运前途,都压在了一条未知的道路上,根本就没有人生乐趣可言……
“徐大哥,这是我表叔,是咱们下洼乡的!”胖子带了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微胖,商贾模样的人向徐乙介绍道。
“鄙人昌万泉,给徐举人道贺啊!”
这昌万泉是南和县下洼乡人,和徐乙、眼镜居住的赊店乡紧挨着。昌万泉家和张家倒是有些远房的亲戚,昌万泉从小家境贫寒,连出门闯荡谋生的路费都是找胖子的爹张富贵借的。最初他是在省城一家典当铺当伙计,因他灵活勤快,深得当铺里掌眼先生徐财厚的喜爱,这徐先生还把自己的全部绝活知识传授给了他。
因为昌万泉经常去徐先生家学习,他和徐先生的女儿一来二去就好上了,他们俩的私情被徐先生知道后,昌万泉当场就表示可以入赘徐家,徐财厚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就这样昌万泉便留在了省城,他岳父徐财厚去世后,昌万泉就凭着自己多年的知识和经验,自己开店做起了古玩生意,因为他为人灵活,经营有道,生意做的很大,经常走南闯北,据说和京城也有生意往来。前年昌万泉被推选成了省城古玩商会的会长,这古玩商会虽然不是官办的,但是和官府来往还是很密切的。自此昌万泉的地位、名望一下子提升了许多。但是,有了钱,有了地位的昌万泉一点也没有忘本,每年都回趟老家,不仅翻盖了祖宅,还赎回了以前自己昌家卖出去的地。总之,没少给昌氏家族办事、行方便。
昌万泉对张家更是不用说了,胖子的父亲是做玉器生意的,所以有时候一些加工玉器的活,昌万泉没经常绍给胖子家。
本来说好了明天胖子就搬到昌万泉的家,也就是徐府去住的,结果刚才胖子去“五谷轮回之所”的时候,昌万泉看见了他,一聊才知道,昌万泉就在“大鹏厅”的隔壁,“碧玉厅”用餐。听说是南和县的生员在此聚会,昌万泉立刻就赶来敬酒了。
“昌叔,您可莫称呼我举人,放榜时候没我的名字,岂不让人笑话?”听到昌万泉叫自己徐举人,徐乙赶快阻止道。
“徐举人,你红光满面,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举人相,不要过谦了!”千穿万穿,好话不穿。
昌万泉走南闯北,阅人无数,一见徐乙就有种感觉:“此子决非池中之物”。
“呵呵……昌叔难道你是算卦先生不成?”被人看好,徐乙自然也高兴啊。
听到徐乙的逗话,胖子和昌万泉都大笑起来。
随后,昌万泉和在座的所有人都敬了酒才离去,出门之际,还再三叮嘱胖子要带徐乙去徐府做客。
徐乙看到昌万泉酒量惊人,为人随和,也甚是喜欢。
“古小姐实在是对不住,遇见几个同乡,多聊几句,慢怠您了!”昌万泉有些眩晕的回到了碧玉厅,一进门他先向位于主座的一位姑娘致歉,神态甚是谦和。
晚宴当中自己走了这么久,是很不礼貌的,把遇见徐乙他们的经过,简单解释了一下。
那位古小姐很是通情达理道:“昌叔叔,您别这么客气!”
“你少喝点酒,忘记你还在喝汤药呢!”闻到满身酒气的昌万泉,他的夫人徐宝宝皱眉道。
“让您担心了夫人,以后我会注意的。”
看到夫人最爱吃的“红枣山药”,离的比较远,昌万泉起身用勺羹舀了一小碗,放到了徐宝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