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雨,寒意如蛇。梨花如雪落了一地,目光所触都是悲凉。
柳云锦站在窗户边一动不动,眸子落在送葬的家丁身上,出了柳府的大门,家丁们敷衍扔了几张白纸,算是给绣春过黄泉路的盘缠。
冷雨打了她一身,而窗边的人影却似浑然未觉。
“小姐!”桃儿看不下去了,自从昨天小姐从后院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不说话不吃饭,像是藏了一肚子的恨。
“小姐窗子边冷,你冻伤了自己,绣春如何能安心上路呢?”桃儿伸手关上了窗子。
柳云锦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娘亲会被送到城外的荒地里,用最简陋的木棺入殓,埋入荒土连个墓碑都没有。
她不过是一个婢女,谁会在意她的死活呢?
“小姐你别不说话,我害怕!”桃儿怯怯地缩了缩身子,而今的小姐让她觉得陌生。
柳云锦缓缓睁开了眼,眸子里漆黑一片,如泼开的墨汁,又如冷澈的冰水。桃儿看清之后,踉跄着往后面退了几步。
小姐怎么会有这样浓烈的恨意?
“上苍不仁,真正该死的人风光地活着,无辜可怜的人却都无好下场。桃儿,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享受现世安好呢?娘亲死了,我应该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才是!”她展颜一笑,笑容化不开眼中的冷意。
桃儿惊慌失措地望着她,甚至想要捂住柳云锦的嘴。
“小姐这话千万不能说!万一给二小姐和大夫人她们听见。”桃儿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小姐心中有恨,可是她们是嫡女和主母,我们斗不过的。”
她也不想让桃儿担惊受怕,微微点头,“放心吧,这话我绝对不会再说了。”
袖子中藏着的手指却没有展开,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不会让自己生母躺在荒野中做孤魂野鬼。虽然娘亲已经死了,但她也要让娘亲的灵位排在何氏的前头。
此时何夫人所住的春华院中温暖如春,金兽铜炉之中暖香袅袅。何夫人端坐在软塌上,保养柔美的手抄在白狐毛的手套里,身后面有三四个丫鬟跟着伺候。
“怎么回事?大小姐怎么会突然去后院里看绣春那个贱人?”何夫人横着柳眉,语调尖锐。
坐在下面软椅上面的柳云熙蹙了一下眉头,似乎对自己的生母有些不满。何氏看着雍容华贵,却无容人之量,说的尖酸的话和市井泼妇差不多。要不是她这些年帮着何氏,她那个爹爹还不知要抬多少女人入府呢!
这些古人只知道争风吃醋,不懂得用自身所长抓住男人的心。妒妇的嘴脸,只会让男人厌恶。内宅中女人眼界短如井底之蛙。柳云熙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
“娘亲有什么可气的?她想博得一个慈孝美名,你成全她便是了。”名声这东西本就是可有可无,但有时候又是杀人无形的利器。
何氏从白狐套中伸出了手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我哪里对她不好,辛辛苦苦养了她十几年。而她呢?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转身又去看什么生母去了!我这个主母的身份地位,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勾引主子的下贱奴才吗?”
当年她还没有嫁入柳府,柳府里的一个下贱奴才倒先怀上老爷的种了!让她这个未嫁的何家嫡女丢尽了面子。她可不是一个软柿子,这些年来她没少让那个叫绣春的骚蹄子受罪。
“人心隔肚皮,娘亲不懂吗?况且她还不是从你肚子里面出来的,对你不亲那也是自然。有句话叫做血浓于水,娘亲没有听过吗?”柳云熙优雅地坐着,清丽夺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说出的话每一句都钉在何氏的心窝上。
“好,好!”何氏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没了我的照拂,她一个庶女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还妄想嫁给名门做正妻,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生下的下贱种。”
柳云熙的杏眸中光芒一闪,这才是她想要的。柳云锦变得聪慧得体了,再让何氏帮着她,还不知她能做出什么事来,倒不如直接离间了何氏和她之间的情意。柳云锦一个庶女,不得主母喜欢之后,只怕在府中的日子会格外艰难。
她就是想要柳云锦认清自己的处境,不要阻了她的路。
正说着话,张嬷嬷就跑进来通传了,“大小姐来了春华院想要见夫人呢!”
“不见——”何氏赌气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