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州军面对庞大的卡西古兰武装力量时摆出的阵型,和以前有一点不同。
在以前,冷兵器时代的军队会排出诸如偃月阵、鱼鳞阵、一字长蛇阵一类的阵法来,靠阵法维持队形,用完整的队形形成强大的冲击力打垮对手,这是冷兵器交战时的铁律,违之者必败。
夷州军是热兵器为主的军队,鸟铳手占据了人数的一半以上, 所以早就摒弃了大多数的阵法,临敌时长期以方阵对敌,防御时采用圆阵,刀盾手、长枪手居前,鸟铳手、弓弩手在后, 用火器输出打击对手,三段击的鸟铳射击能拒敌于十步之外。
不过今天,在排列成行的鸟铳手身边,那些蹲伏在地上的奎松营刀盾手后面,有差不多十尊盖着防水苫布的大块头停在那里,每尊大块头旁边有十来个马尼拉营士兵守着,身边还放着火药桶和一只只大木箱,看箱子的形状,应该是装圆形铁弹用的。
而苫布下面究竟是什么远处的卡西古兰人是看不出来的,苫布盖得很严,远远的瞧不出端倪,只有两个圆形的车轮下沿隐隐约约的从苫布下端露出来,车轮下沿如此的宽大,可以推测出完整的车轮起码有一人多高。
“一定是汉人的辎重车辆。”卡西古兰酋长心想,乐开了怀:“马尼拉汉人很会做生意,非常的有钱,他们的辎重必然装满了好东西,说不定还有沿途抢来的金银细软,夺过来又是一笔横财!”
他身边的人不都像酋长这样乐观, 有几个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汉人有种叫做车营的玩意儿,也就是一辆大车上架着小炮, 汉人躲在车上开枪打炮,车下还可以架上鹿角,一旦交战敌人很难靠近,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
不过,他们觉得,纵然真的是车营又能怎样呢?卡西古兰这边人数太多了,完全可以采用车轮战潮水般的轮番冲击,再厉害的车营火药也有用完的时候,就算火药无尽枪管总会打红报废吧?只要火器一停,等待汉人的只有死亡。
至于冲锋在前的土著士兵,他们的思想就要简单多了,大多数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苫布下面的东西,他们眼里只有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貌似被吓破胆了的夷州军士兵,这些人脖子上的脑袋,可就是一块块的银币啊。
在金钱的刺激和敌人羸弱表面的双重加持下,土著士兵们士气如虹,大家挥舞着刀剑长矛,这些刀剑长矛都是十分简陋的武器,刀子是日常劳作时的镰刀居多,长剑只有少数人拥有,而长矛,则真的就是一根树棍削尖了顶端。
但再简陋的武器,也能杀死人。
夷州军最前列的奎松营,部分人已经开始骚动了,他们从手里盾牌的上沿看出去,视野里漫山遍野都是嗷嗷叫的土著人,上万人一起嚎叫的声势是很惊人的,作为一个几个月前还是农夫的何恩来说,能继续蹲在那里不动已经很不容易了。
“沉住气!不要怕,他们就是一帮猴子!”营总王天霸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弯着身子一边躲避射来的箭矢,一边从手下们身后穿行而过,逐一的拍打着他们的后背:“我们后面有火枪顶着,他們根本近不了身!还有大炮伺候,等一下那些猴子就会变成灰灰!”
他越这么说,何恩的两条小腿就越抖得厉害。
大炮?哪儿呢?谎话连对面的人都吓唬不了啊。
“坚持住!若是谁敢逃,后面的火枪手就打死谁!”相比之下,教导员郑寒的鼓动就要有效得多了,只不过他的话听起来更像威胁:“逃兵祸害全家,男的抓来当壮丁,女的送去当妓女,都没好下场!但就算今天死在这里,家里也有抚恤,死了也值了!是汉子的就给我挺住!”
何恩扭头看了一下后面,果然发现那些火枪手用长斧头架着鸟铳,枪口对着前方,既能打卡西古兰人,也能打奎松营的刀盾手。
枪膛后面,遂发枪的转轮鸟嘴已经扳起来,随时都能发射。
这时候想当逃兵,确实只有死路一条。
谷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