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厮杀没有持续多久,船上海盗的抵抗比聂尘想象的要脆弱一些,炒豆般的火枪声响了几次后,接下来的肉搏战仅仅两刻钟之后就停息了。
血从甲板的缝隙里滴下来,由底舱的天花板一串串的往下流,猩红色的色彩在月光的照耀下,有残忍的美。
这一幕触目惊心,没有经历过杀戮的人见了几乎会晕厥,缩在墙角的肉票自然不敢动弹,连聂尘三人也紧闭嘴巴不敢做声。
等惨叫和怒喝同时停止,铁栅栏上头逐渐没了声响,有叽里呱啦的话语传下来,情急间聂尘等人也没有听懂。
“…这口音不像大明水师的人呐。”但侧耳细听的聂尘总觉得,说话声虽然听不大清楚,却很熟悉。
郑一官有点沉不住气了,商量着道:“上边好像打完了,我继续等在这儿吗?”
“打海盗的,就算不是水师,总不会是坏人。”
“上去看看吧。”
“会不会被人家当海盗对付了?”
“我们先吼一嗓子,表明身份,就能避免误会了。”
三人觉得这么干稳妥,于是嗓门大的郑莽站到木梯上,气压丹田就喊开了。
“救命呐!救命呐!”
没喊几声,就听上面皮靴跺地,好多人围了过来,几根铁管子从铁栅栏之间伸了下来。
那是长柄鸟铳的枪口。
吓得聂尘等人赶忙后退,郑莽没口子的乱叫:“我们是良民,不是海盗!”
“哗啦”一声,利斧劈开铁栏上的锁,有人操着僵硬的语气叫道:“都上来,手抱头!”
聂尘想了想,对郑一官低语几句,郑一官点点头,和郑莽揪去墙角揪了几个发抖的肉票,踢着他们的屁股往上赶。
肉票们极力挣扎,但郑莽力大无比,郑一官拳脚无情,一顿暴揍后就乖乖的听话了。
等肉票们出去之后,没听到惨呼,聂尘三人才放心的跟着上了甲板,胖子畏畏缩缩的尾随在后。
一出底舱口,一股清新的空气带着海盐味就扑面而来,明朗的月色普照海疆,漆黑的夜空背景里清风荡云,璀璨的星芒像明珠悬于幕布,把天地大海照耀得亮如白昼。
深深的吸一口起,洗去胸肺间的浊气,聂尘还没来得看清周围的情景,几根铁矛就递到了眼前。
“囊死木法!”
“塞纳神!”
矛尖带着血珠,反射着天上的月光,雪亮雪亮的锋利无比。
持矛的是一群穿着齐腰皮甲的健壮士兵,戴着高脊皮盔,皮肤颜色比中国沿海皮肤最黑的疍民和游艇子还黑,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有眼睛和牙齿泛着白皙。
黑人士兵!
说的葡萄牙语!
聂尘本能的举高双手,乖乖的依言蹲下。
郑一官和其他肉票则不知所措,傻愣愣的对着长矛发怔,他们听不懂。
聂尘朝郑氏兄弟使个眼色,要他们照着自己的动作做,这群人才有样学样,跟着蹲下来。
黑人士兵们看到这群衣衫篓缕的家伙听话的蹲下,明显松了口气,锐利的长矛也收了回去。
“聂老弟,你听得懂红毛鬼的话?”郑一官就蹲在聂尘身旁,忍不住惊讶的偷偷问:“哪个私塾教的?”
聂尘心中庆幸,在大学修二外时选的葡萄牙语,时过境迁,但是还记得一些常用的,不过这事没法跟郑一官解释,于是闭嘴不答。
他眼朝外看,只见紧挨着这艘海盗船的,是一条高大不少的三桅大船,尖头方尾,舷墙上炮口洞洞,一面西班牙王旗在顶部猎猎迎风。
十七世纪的时候,葡萄牙被西班牙兼并,两国合二为一,直到百年后才分开,所以葡萄牙船挂西班牙王旗,并不奇怪。
只是,为什么大明海岸线上会有葡萄牙战船,这里究竟是哪里?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就见黑人士兵们一分,一个内穿锁子甲外披大红色呢大衣的金发白人走了过来,他面带诧异的盯着聂尘等人,用手里的长剑朝上抬了抬。
聂尘顺从的起身,不敢反抗,毕竟白人身边还跟着几个手持鸟铳的兵。
“你们,海盗?”白人军官用汉语生硬的喊道,手中长剑指着这群人。
聂尘等人在底舱里关得久了,灰头土面,衣不遮体,看上去跟海盗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