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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1949年10月6日,己丑年八月十五,中秋。

从2号送走周晓彤,到6号中秋不过隔了3天,徐易的日子却是掰着手指在过。好不容易熬到了6号,他早早地就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去平原胡同郭爱莲家。

天公比徐易还“豪横”,非要下一场秋雨,要留住心都飞远的人。窗外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田野里,淋湿了地,淋湿了瓦,淋湿了树,淋湿了山,淋湿了96岁老头子悸动的心。

徐易觉着自己既然能重活一回,简直本事大了去,大到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一场雨能挡住他去见周晓彤的路?当然是能挡住的。他翻遍整个派出所,发现竟然没有雨衣,能遮雨的就一把破伞。

本来吧,龙城的爷们淋点雨算个啥?可几十里地打把破伞淋着回去?岂不是要让周晓彤看到一只“落汤鸡”?想到这事,徐易迟疑了半天。老头子也是要面子的,要是被他媳妇儿周晓彤嫌弃了,不跟他好了,他的整个人生就要被改写——总不能将来换个媳妇吧。

“啪”徐易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淋个雨就想到换媳妇?有大病吧。

他正愁着怎么冒雨启程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这时,徐易心里一惊:该不会是周晓彤吧?正惊着,人影却不见了。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幻觉又怎么会如此真实?他反复确定刚刚是看到那个人影的,不会栽进稻田里了吧?徐易寻思着,不管是谁,也得去瞧瞧人有没有事啊。说时迟那时快,徐易循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在离来人有几米的地方,他再也挪不动步了——真是周晓彤!穿着雨衣,扶着自行车,一瘸一拐的周晓彤。

“摔哪儿了?”徐易确定是周晓彤后,心疼到头要爆炸,一个箭步就奔了过去。

“才学会骑,不小心摔了,没事的,不疼。”说着,周晓彤准备继续艰难起步,却被徐易横抱起来,往回走。

“我的车,不要了?”周晓彤有些意外徐易的举动,可他怀抱里的温度能治愈她的疼痛。

“先顾人,再管车,搁这儿没人偷。”徐易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浑身湿透,雨水从他的脸颊不断滑落,滴到手上,他就把周晓彤抱更紧一些,生怕手太滑,把她又给摔了。

一进屋,把周晓彤放到高凳子上,徐易连忙检查起她的伤势——右小腿摔出一道血口子,左膝盖青紫了一块,两只手掌都有轻微擦伤。

“还好,脸没事,没破相。”周晓彤见徐易表情凝重,忙宽慰道。

“哎......何必呢?为我真犯不上,周晓彤!”徐易一股气直冲脑门,他在生自己的气,气到头顶要冒烟。要是提前走还能接到晓彤,结果磨磨唧唧地不走,让人家摔了。

何必?徐易,你这说的什么话?”听到徐易说出“为我犯不上”的话。一下子,她心情便跌到谷底,比刚刚摔那一下痛得多。

“我给你上点药,可能有点疼,忍一忍。”徐易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忙去翻小药箱,帮周晓彤处理伤口。

徐易用酒精轻轻地擦拭着周晓彤的伤口,生怕弄疼她。周晓彤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说是疼吧,却没有吭一声。

“别哭,是我不好。我糙得很,不太会说话。对不住了!”徐易见不得周晓彤流泪,自己都快哭了。然而,想到今儿八月十五日,大过节的,两人对哭也不太像话吧,就硬把眼泪憋了回去,憋到脸红——他自认为是憋眼泪憋红的。

“我是疼哭的。”周晓彤扇扇睫毛,跟徐易有样学样,学着嘴硬。

“疼啊?吃块大白兔奶糖吧。咱家小郑易小时候皮着呢,摔着碰着,我就喂他吃大白兔......”徐易脱口而出“姝儿”把自己都吓出一身冷汗,再说这个年代也没有大白兔啊。

“小郑易?是谁?是你的一个发小还是弟弟吗?”

“啊.......嗯......我的一个小表弟。我妈去世以后,跟她娘家亲戚断了往来,就没见过了他了。“他可真会编,还给外孙子升了辈分。

“大白兔奶糖又是什么?我没吃过。”1949年哪来的大白兔,徐易给自己挖的坑越来越大。

“就是一种糖,被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状,小孩子最喜欢这口。不过,是我糊涂了,这里肯定没有,我给你找块麦芽糖。”徐易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会忽悠。

徐易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前天村里小孩塞给他的麦芽糖,火速塞周晓彤嘴里。周晓彤嚼着糖,觉得很甜,破涕为笑。徐易,见她笑了,自己也放了一小块麦芽糖进嘴里,甜是真甜,他此刻却在想:我的姑奶奶耶,就用这麦芽糖堵住你的嘴吧,不要再问了,老爷子我快编不下去了。

麦芽糖的甜味是小时候熟悉的甜味,一下把记忆拉回到童年在朱市口的记忆。那些记忆里,父亲徐诚还养着盆景,逗着蛐蛐......母亲还抱着他,给他唱摇篮曲。现在,爸妈都去世了,他已经当了7,80年的孤儿,只为周晓彤和将来的孩子们而活。短短的时间,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酸甜苦辣,离合悲欢都如走马灯又放了一遍。想着,想着他不禁流下了眼泪,陪着周晓彤哭起来。

“徐易,你是爸妈了吧?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好好的!不过,你要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完反倒会轻松一些。”周晓彤见徐易无声地流泪,瞬间读懂了他的心事。

“大老爷们,哭什么哭。”被周晓彤看穿了心事,徐易有些慌乱,转过头去擦着眼泪。

“那好,这位老爷们,我们可以动身回郭姨那儿过中秋了吧?郭姨还等着呢。”周晓彤看着徐易嘴硬的样子,心被他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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