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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颂(二)

可颂(二)

沈少寒沉默了。

当初, 事务繁多之后,他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顾不上健身。

外加近几年刚刚接手, 还要敲打董事会一群老东西……种种事情叠加到一起, 他近期身材管理的确懈怠了。

只是没想到被小家伙这么大大咧咧地指出来,沈少寒脸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一声, 往后坐了坐。

小可颂摇晃着双腿, 她天生活泼好动,这一点也遗传自明茶。

杜明茶和沈淮与都不是那种喜欢拘束孩子的脾气, 确认小可颂的行为不会影响到别人后, 也不会约束。

沈少寒如今年岁渐长, 身侧人一一结婚生子, 唯独他孑然一身、顾影自怜。

虽然也曾与几个异性交往, 但并没有坚持到携手共度婚姻的地步……此刻瞧着小可颂正坐在桌前, 冰雪可爱的模样,令他不禁暗暗艳羡沈淮与。

羡慕归羡慕,他轻咳一声, 手肘压着桌子, 身体稍稍前倾, 想要逗一逗小可颂:“可颂啊, 怎么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

小可颂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你猜呢?”

这张酷似杜明茶的脸令沈少寒神思稍稍恍惚, 事情过去多年,沈少寒当然不会再去回想、去思考当年种种。

只是在午夜梦回, 沈少寒仍旧控制不住地、梦到倘若自己当初和杜明茶结为连理会如何。

胳膊肘压在桌子上, 沈少寒低头, 瞧着小可颂,压低声音:“是不是因为明茶喜欢吃可颂?”

“你怎么能直接叫我妈妈名字呢?”

小可颂认真纠正, “你应该称呼她为二奶奶,或者奶奶。”

沈少寒:“……”

小可颂的执拗劲儿超乎沈少寒想想,她又提醒:“你也不应该叫我可颂,你应该称呼我为可颂姑姑,明白吗?

这是辈份,是礼节。”

沈少寒:“……”

好吧,看来这个孩子,还真的是遗传到了沈淮与和杜明茶的口才。

简直一模一样。

“好吧,可颂小姑姑,”沈少寒被迫让步,稍稍侧身,“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

“因为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吃了一个可颂啊,”小可颂理所当然地回答,“所以我就叫可颂啦。”

沈少寒问:“那怎么不选最喜欢吃的食物?”

小可颂认真想了一下,告诉他:“我妈妈喜欢吃的菜?

铁锅炖大鹅?

酱大骨?

京酱肉丝还是红烧狍子筋?”

沈少寒:“……”

“我觉着可颂比带把肘子好听多了,”小可颂说,“你真笨呢,连个名字都不会起,难怪现在没有人愿意和你结婚。”

沈少寒选择闭嘴。

小可颂个子小,胃口却不小,她吃饭快,几口吃饱,凑过来好奇问:“你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是因为没有人喜欢你吗?”

沈少寒:“……”

“不过也不要紧啦,”小可颂发自内心地说,“妈妈说了,人也有自主选择单身的权利。”

沈少寒:“……”

问题在于他并非自主选择。

“一辈子很短的啦,”小可颂说,“想必你已经单身习惯了吧?

习惯着习惯着就过去了。”

沈少寒:“……”

他站起来,和蔼可亲地俯身对小可颂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等会记得和你爸爸妈妈说声我走了……再见。”

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脚步不停,绷着脸火速离开,要卷起风似的。

直到瞧见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沈少寒才结结实实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长吁一声,喃喃低语:“这孩子……真成精了。”

卧室中。

杜明茶浑然不知自己女儿在刚才给沈少寒的心灵造成了暴击。

她还没有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头脑不太清晰,趴在床上,搂着沈淮与睡过的枕头,那上面有着淡淡的柑橘味,混着香根草,杜明茶很喜欢这股味道。

就像沈淮与还在自己身边。

杜明茶做了个奇怪的梦。

与其说梦,倒不如说是陷入回忆。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童年时候,小手小脚,穿着淡奶油黄的上衣,好奇地扒着车窗往外看。

脸上不久前刚刚起了风疹,虽然已经好了,但仍旧留了些小小的痕迹。

杜婉玲觉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从小也是这么粗养过来,有个疤慢慢就会好了,就算好不了也没什么,小孩子嘛,磕磕碰碰,有点小疤痕也没什么。

但邓扶林不这么想。

他对唯一的女儿看的很重,本身又因不能让女儿锦衣玉食地生活而有些愧疚。

前些天杜明茶起风疹时,不能上课,不能出门,邓扶林特意给她讲故事,陪她玩游戏,就是防止女儿因为无法出门而难过。

瞧着杜明茶脸上因为起红色痘痘而留下的痕迹,邓扶林更是心疼到直接关店几天,开车带着明茶去见自己的老同学,一来见见故人,给她祛除掉脸上的痕迹;二来想给她做个全面的检查,查清楚到底是什么让明茶近期总是无故摔跤。

这些事情都是杜明茶后期慢慢回忆起才在心底咀嚼到的甜丝丝,当时并没有往更深层面想。

小孩子喜欢热闹,这也是杜明茶第一次进首都,只贴着玻璃好奇地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胖乎乎的手指贴在玻璃窗上,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才回头和爸爸说:“……路比我们家那边宽耶,楼也要高好多哦。”

邓扶林购置的房产位于j市稍偏远的地方,近期又有大学城、小区、校区等建造,道路也在重新修整中,乱糟糟一片,的确不如这里干净。

邓扶林开着车,笑着回应女儿:“那明茶喜欢这里吗?”

杜明茶点头:“喜欢!”

她已经跪坐在车后座上,小小手掌整个儿张开,贴在玻璃窗上,听到邓扶林说:“既然喜欢,那咱们明茶努努力,靠上这边好不好?”

“好的!”

这样铿锵有力地应下后,杜明茶忍不住又陷入苦恼:“可是,爸爸,T大和p大都很好,我要考哪一个呀?”

邓扶林笑吟吟:“那明茶喜欢语文还是更喜欢数学?

喜欢语文,就去P大;更喜欢数学,咱们就选T大……”

杜婉玲却没有说话。

她坐在另一旁,看着城市发呆。

杜明茶并不知道以前父母离开这个城市时有多么狼狈,她扑过去抱住妈妈,头抵着妈妈的胳膊,闻着她手上玉兰油的香味,撒娇地要妈妈给自己继续讲故事。

那时候杜明茶并没有意识到,她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姥姥姥爷。

她穿着爸爸给她买的新衣服,拉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跟着爸爸去看医生。

这里的医院也比她去过的地方大,地板明晃晃,有着不好闻的气味,杜明茶忍不住捂着鼻子,打了好几个喷嚏。

刚打完喷嚏,抬头,瞧见旁侧病房门口,站了个穿着蓝衣领白T校服的少年,正瞧着对面的白墙发呆。

邓扶林低头,给杜明茶戴好口罩:“现在刚好,可别再被传染上病……”

杜婉玲觉着丈夫说的很有道理,她将包里的方形丝巾取出来展开,严严实实地将女儿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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