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县以南。
清波门石翁坊的一处烟馆内。
往日烟雾弥漫,人声鼎沸的景象荡然无存。
泛黄的灯笼下。
夯实的泥土地面已被血水浸泡得泥泞难行。
大厅的敞铺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烟民的尸体。
尸体尽皆嘴巴大张,脖颈鼓起,浑身上下被莫名之物啃咬出密密麻麻的口子,没有一块好肉。
县衙捕头邓以方本已睡下。
接到巡夜的手下来报,言称清波门一带有诡物作祟。
急忙带上二十余位捕役赶来时,却终究迟了一步。
望着烟馆内遍地残尸,邓捕头双目赤红,惊怒交集。
沉声令道:“给我顺着血迹搜,定要找到那诡物的踪影!”
捕役们三四人一组,散开搜寻。
不一会儿,在后院的一处厢房内,发现了正在啃食死者内脏的诡物。
诡物浑身烂肉,有眼无珠。
察觉到捕役们的生人气息,本能驱使下,四肢着地,如螃蟹一般横着向众人爬去。
身形甫一探出房门。
数把裹着油布的火把当头砸下,火星四溅。
诡物吃痛,发出嘶哑的怪叫,倒着爬回厢房。
“大家小心,是成了气候的尸诡!”
邓捕头认出那诡物,脸色极为难看。
沉着下令:“扔火油,逼它出来。”
“是!”
捕役们迅速从腰间摘下一个个鸭蛋大小的陶罐,里头装满了乌黑的火油。
扬手扔进房内。
陶罐破碎,火油飞溅,油花瞬间被火把引燃。
整座厢房登时燃起雄雄烈焰。
尸诡被火焰灼烧,连连惨叫。
不得不从房间爬出。
邓捕头一声大喝:“上麻网,别叫这诡东西跑了!”
捕役们立即两两一张,拉开菜油浸泡过、韧性十足的麻网朝诡物罩下。
迅速将它捆成了粽子。
可这只尸诡力气大得极为反常。
轻而易举挣脱众人的束缚。
伸出锋利如刀的指甲将身上的麻绳尽数划断。
捕役中邓捕头的武艺最高,却也只是相较于平常人而言,离着入品武者的境界差距不小。
眼见诡物轻松脱困。
心知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罢。
仍坚定地抽出长刀,迎着那诡物全力劈下。
“咚”
一声闷响。
刀刃仿佛劈中了厚实的纫革,竟全然无法造成伤害。
反将那诡物激得狂性大发。
旋即发疯似的扑向众人,双臂狂乱挥舞。
捕役们无人能抵住一击。
轻者骨断筋折倒飞出去,重者更是当场殒命。
邓捕头左臂被诡物齐根撕断。
若非手下拼死保护,他一条命早就交代了。
却也只能争得几息苟延。
眼看捕役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覆灭之难近在眼前。
即便邓捕头意志强硬似铁,此时亦不免流露出几分绝望神色。
可不知为何,那尸诡的动作蓦地一顿。
似是感知到什么大恐怖,四肢开始不停颤抖。
再也顾不上一众捕役。
怪叫一声,转身如螃蟹般爬入漆黑的夜色中。
“究竟发生了何事?”
“连这般强大的尸诡都被吓得仓皇逃窜?”
邓捕头大为诧异。
无论如何,他总算逃过一劫,但心中不敢有半点放松。
断裂的臂膀处流血不止,脸上已无半分血色,他却仿若未觉。
强打精神。
有条不紊的做出安排。
“司大成,你速去广元寺求援,诡物实力非同小可,最好是由法海大师亲自出手。”
“是!”
司大成当即应下,起身离去。
“芦宝伦,你去……向县令大人禀明此事。”
言语间似有颇多无奈。
芦宝伦面现忧色。
小声问道:“邓捕头,县令大人一向不关心城中诡物作祟之事,如果向他禀明,恐怕于事无补,大人他多半还会责备我等办事不力。”
邓以方叹了口气。
回道:“去吧,死了这么多人,总得让咱们的县令大人心中有谱才行。”
“……是!”
芦宝伦略做犹豫,也起身离去。
“苏树军,霍义肃,你二人脚程较快,速速赶去泾阳县一趟,徐业徐捕头与我有些交情,且为人最重义气,你们向他借点人手,以解吾等燃眉之急。”
“是!”
两名捕役领命离去。
邓捕头又安排伤者救治一事,可话未说完,人已经失血过多,晕死过去。
……
宝芝堂。
白大夫将许幼娘安顿好后,面无表情来到徐业面前。
“你又哪里不舒服?莫非腿又断了?”
语罢。
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两腿无碍。
便将视线落在两腿中间。
冷声道:“大而无当,留来作甚?”
徐业只觉裆下略有一丝凉意。
哈哈一笑。
回道:“原来白大夫也喜欢讲些不荤不素的笑话,这就对了嘛,哪个老爷们能离得开荤段子?哈哈哈……”
边笑边利索的脱光衣服,露出一身精实肌肉。
伸手一指肚子上被丈八蛇矛捅出的伤口。
意态轻松道:“肺叶子被扎破了,劳烦白大夫妙手医治。”
眼下血已经止住,但那只是表面上的。
其中的煞气已被他用五色神光刷去,可是仅靠九阳内气和豺狼医生对身体的掌控,无法治愈肺部的伤势。
白大夫只用灵识一扫,便对伤势了然于心。
却仍伸出手在伤口附近按了按,其间还刻意加重了几分力道。
把徐业疼得直咧嘴。
随后一言不发走到药柜附近忙碌片刻,端来一碗臭气熏天的粘稠药液。
依旧冷着脸道:“来,姓徐的,把药喝了吧。”
徐业一楞。
这词听起来怪怪的,况且药的味道也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