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亭村到玉岚山白家的路不是官路,大都是些前人栽花留下的羊肠小道,杂草丛生,碎石遍布,再加上才下过一场秋雨,有些个地方泥泞不堪,车轮极易陷入。殷子安为了让白月儿平躺得安稳,一路全凭脚力走过,已经不止着了一次这泥坑的道,每次都要竭尽毕生所学,想方设法将那推车从那坑里平稳抬出,有一次甚至用上了才从风长庚那学来的剑气杀人的手段,只不过这番却是用剑气来刨地挖土,简直狼狈不堪。
后来殷子安索性本人走在前面,双手握着车把前拉,这样全凭自己的脚感,倒是避免了不少诸如此类的麻烦。缺点也有,这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殷子安的下半身已是遍布黄泥,哪还有半点翩翩佳公子的风范,全然是一个才干完农活的庄稼汉。
当然依照殷子安怼天怼地的脾气,每当自己背时踩进泥坑,嘴上少不了一顿谩骂,开始骂这破路,后面骂这鬼老天,骂那后娘养的杀手刺谁不好偏偏要刺这丫头,刺一下就算了,居然还下毒,平常毒就算了,居然还是那白微刺毒,活该被杀。可骂归骂,殷子安的步子却丝毫不慢,这二十里走到最后毫无脾气,竟是半刻也不曾歇过。
对于白月儿的身份这一路上殷子安也能想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一身蓟北轩绝技十八拈,处入魁星楼如过家廊,多半是和自己那个武功盖世的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倒也说得通了,殷子安回想起在魁星楼的那些时日,这姓白的丫头似乎就没有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起初殷子安还纳闷,自己跟这姑娘头回相见,无冤无仇,这一般人哪怕是路边见到条素未谋面的野狗也不至于跟它对咬吧,可这丫头偏偏和自己处处不对付。
想当年池漱为救自己身死延城,若是没有这层缘故,兴许二人就不会是这般势同水火。
“也难怪你会在蓟北轩说出那种话。”
殷子安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擦了擦满头大汗后有轻声说着不知道给谁听的话:“所以你千万别死在我前面,我对不住我娘,对不住陈九。”
说罢殷子安一脚深深陷进泥中,紧接着一声谩骂如约而至。
……
直到离那玉岚山白家家门就剩最后一段路程时,殷子安才抽动着眼皮发现白月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白月儿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昨晚。”
娘嘞,鬼知道这丫头昨晚什么时候醒来的,那岂不是被这丫头听了自己骂了一晚上的祖宗十八代,更别说那时不时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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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蹦出的几套矫揉造作的言辞,真是丢脸丢到祖坟里去了。
殷子安怒道:“醒来不支个声?!”
“难得世子殿下任劳任怨一次,怎敢打扰。”
“哼。”
殷子安稳了稳心神,心想不跟女人一般见识,随即抬头看向那大气却不甚庄重的庄园,这便是那被誉为交州第一大门派玉岚山的分家白家的大宅了。
说是大宅,且依山而建,居高临下,可殷子安遥遥看去却还不及自家魁星楼来得气派。虽是有得高墙红瓦强撑体面,奈何门面实在凋敝,就连那桃符都已蒙尘,竟是无人打理,想必正门已经许久未曾开过。
只不过当下殷子安也来不及计较这许多,上前朝着守在门口的几位白家弟子通报一声,告知来意。片刻之后,一位门房老人开了道偏门将殷子安带了进来。
白家大院内外三进三出,若是不去细细追究诸如那门口为镇风水摆放的几口青泥缸里早已结起水垢之类的细节,端的是深宅大院的气派。
穿过屏门,殷子安被安置到外院的一处闲庭,在此等候。
片刻后一身着锦衣的女子负手穿过内门来到外院,身后紧随着两三道人影,殷子安眼中略过一丝异色,女人六分姿色,却有八分英气,从侧面看去那是标准的女子男相,长发高束,愈显英姿。没想到这堂堂交州第一大门派玉岚山的分家家主竟是个女人,在这世道可当真是少见。
殷子安起身拜会,再度表明来意,只见得那锦衣女子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到平躺在长石上的白月儿身边。殷子安见状倒也不气不恼,只是觉着这白家家主特立独行,虽是女子,倒是颇有一副家主风范。
“你二人什么来历?”
锦衣女子细细观察着白月儿的伤势,突然出声问道。
殷子安应答如流:“回家主,在下殷有成,是蜀州来的商贩,家里是卖布匹的,到交州来做些生意。这位女子是家里老人择定的未婚妻,名叫吴黎,此行随我一同前来交州,不想路上遇到歹人,和商队走散,混乱中黎儿被歹人刺中腹部,身中剧毒。听闻白家主圣手,还请家主替黎儿解了这毒,日后我殷家定会登门重谢。”
殷子安说罢脸不红心不跳,压根没有理会白月儿那投注而来就要杀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