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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玖歌?狐言

(一)

逆乾城出了个状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从古至今无所不知。

大家打趣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世,千古难得一遇的人才,是苍天派下来济世救民的。

没过几个月,皇城又传出了消息:

那状元官职一路攀升,从穷小子变成皇城贵族了。

不到一年后,国都变得热闹非凡:

那状元深得皇帝鉴赏,甚至娶着了最受宠爱的大公主。

好几年里,逆乾城的人们对此津津乐道。

他们羡慕他的荣华富贵。

却从未将他真正放在心头。

潜龙出渊,不会记得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出去的人才,也不会有回来的道理。

城民们都懂得,能给逆乾城带来短暂的名誉,已经是这些人最大的良心。

至于没良心的嘛……也不过是把逆乾城当成踏脚石,踩进土里,拼命朝上爬喽。

*

(二)

城外的小山坡那儿有座木屋。

木屋边种了好大片桃花树。

一到春天,粉艳艳的桃花笑开脸颊,缀满枝头,香气远飘数百米远。

出城的小孩子们总想要去摘几朵花,折几根枝条,即使大人告诉他们,桃树的主人就住在小木屋里。

这时候,抱着桃花枝的女子会从树后走出,携带满身清香。

“是想要这个吗?”

她柔和的眼神落在做坏事被抓的孩子们身上,声音满是无穷无尽的韵味。

“谢谢你,大姐姐。”

孩子们晕乎乎地拿起桃花枝,澄澈的眼神映出她好看的面容。

等到孩子们走后,如天仙般的女子孤独站立,纤细手指拂过娇柔花瓣。

千言万语,满腔愁绪,落为一声轻叹。

*

(三)

她是那时逆乾城最美丽独特的戏子,灵动的嗓音唱遍千年传说。

他是那时逆乾城一穷困潦倒的书生,励志要寒窗苦读名扬四海。

就像民间地摊小说上描写的那样,两人的命运在无意中纠缠不清。

最终,汇考前夕,他对她说。

等我有朝一日成就功名,我就来娶你,剩下的一辈子,我们一起过。

她笑笑,凝望他背上行囊。

如果他没有说过这句话。

她很快便会把他忘记的。

可是,偏偏啊,这个男人,他用那么真诚的眼神,那么希冀的语气,作了一个那么美好的诺言。

于是,她傻傻的,真的用一生去等了。

龙愁潭的水漫过了天。

落雁城的雁掠过了眼。

红枫林的叶飘过了秋。

仙江瀑的鱼跃过了阶。

桃花开了又落,岁月蹉跎。

人们说,傻姑娘,那个穷书生考上状元啦,他哪会有心再回来受苦。

人们说,笨女孩,那个大状元娶到公主啦,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爱着你,去找别人吧。

可她依旧在等,等过无数个春夏秋冬。

戏曲里,有一首歌叫《一万天》。

它说。

等到龙愁潭的水漫过,落雁城的雁飞过。

等到红枫林的叶落过,仙江瀑的鱼跃过。

等到桃花开了又落,艳了又没,岁月也将蹉跎。

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儿白了三千华发,垂老之际,终于等到心爱之人一次回头。

都是相同的经历。

相同的身份。

她却终究没有成为戏曲中的主人公。

蹦蹦跳跳的孩子们走了一批又一批。

口中的大姐姐被老奶奶所取代。

那个万物惊蛰的春季,雷雨之下,桃花落尽,满地残红。

孩子们踏着花瓣,敲开湿漉漉的木门。

屋内静寂一片,毫无声响。

再也没人能够唤醒那个守望在桃花树边的女孩。

一腔忠情,终为尘土。

*

(四)

木屋闲置于那儿,成了空房。

而痴情的人,被写进了民间书里,成了饭后常谈,说书人的口头故事。

那似乎是他们最后存在的痕迹。

即使,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戏子的名字叫什么。

每年的春天,只有曾经接过花朵的孩子们会回到桃树边,折几枝桃花,放在那座简易的墓前。

可是,第二年春季,到了晚上,桃林里传来一阵很凄凉的哭声。

胆大的孩子顺着声音去找,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桃树底下,发现一只猫大的白狐狸。

孩子问她,你是从哪来的呀?

白狐狸仍旧哭着。

孩子问她,你为什么要哭啊?

白狐狸忽然不哭了,直勾勾地看着孩子。

倘若有大人在场,便连忙说一句,你快走吧,那个负心汉不会回头了。

白狐狸眯眼,会对那人笑笑,摇摇尾巴。

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

(五)

晏安憔悴地坐在凳上,无神的眼睛倒映着面前下垂的白布。

几年前,丈夫在外沾花惹草,抛下她空守孤房。

她独自一人拉扯孩子,日日盼望那人记起他曾经的妻子。

而现在,她早已破灭了幻想。

不久前,孩子患了重病,花光积蓄却不见起效。

直到孩子纯真的眼眸失去最后一丝亮光,晏安依旧死死抱着他渐渐冷却的身体。

而她的丈夫,始终未回来,看过她一眼。

自那之后,晏安总是会突然又哭又笑。

她对头顶的苍天淌下几行清泪,头发散乱,心脏绞痛时时得难以呼吸。

邻里都可怜她的遭遇,于是家家闭门锁窗,对外面的人说:

晏安疯了。

晏安也觉得自己疯了。

她从几年前就是个不长眼的疯子,相信了那个满口花言巧语的男人的话。

变成这样,可不就是她咎由自取吗?

晏安慢慢站起,颤抖的手指拿起台上凤簪,别入发髻。

身上金凤乱舞的婚袍早已失了艳色,此刻却如火一样鲜红,仿佛马上就要和它的主人一样,于黑暗的夜中燃烧殆尽。

“哗啦!”

晚风嘲笑她的愚蠢,卷灭烛头焰火,夺走她最后的光明。

晏安笑笑。

脚下悬空。

窒息,绝望,黑暗,向她敞开无言的怀抱。

“咔哒”一声,窗户开了。

白狐狸忽然出现在她的脚下,睁着水灵的大眼睛,朝她摆摆尾巴。

她艰难地看向地上的狐狸,直至生命燃尽的最后一刻,所有怨恨喷涌而出。

我恨我自己啊……

可我更恨他!!!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人配拥有荣华富贵和幸福!!!

我就算做鬼……就算做鬼……

永,远,都,不,会,放,过,他——!!!

渐渐地,屋里声音散去。

白狐狸眯眼,尾巴晃着,微张小嘴。

就像是在笑一样。

*

(六)

范泓打了个冷颤,光着身子从被窝里爬起。

外面的风“呼呼”啸个不停,如同饥饿野兽的嘶吼。

莫名的恐惧不安。

他连忙缩了回去,紧闭双眼。

忽地,四面八方,角角落落,整个房间回荡开诡异的谰语。

“谁……谁在那!?”

范泓吓得一蹦而起,连带惊醒了枕边女子。

“相公,大晚上的,莫不是做噩梦啦。”

即使心里万般嫌弃不满,拿钱伺候还是要妥当。

她软软地趴在他肩上,绵绵的嗓音千缠百转,要把男人的骨子泡酥了。

“没……没事……”

范泓虽然惧意退却大半,依旧是提心吊胆:

“是做噩梦了……玫娘,你接着睡……”

女子听了后,自然又是安慰几句,拉着他继续睡下。

只是这后半晚……范泓愣是没有合眼……

*

(七)

小有权财的贵人最近越来越倒霉。

范泓就搞不懂了,怎么最近老是受针对。

先是运到城里的商货在半路被土匪劫了,导致他没法和皇家交差,不但名誉有损,还赔进去了一大笔钱。

再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麻烦,什么半夜横梁的老鼠掉床被压得满被子肉酱,走私来给大人物贺寿的龙潭鲤凭空消失,这些年干的腌臜事被对手刨到明面上。

尤其是当那群该死的玩意大声读出他碰过多少个女人,那些人最后又怎么样的时候,范泓额头青筋暴起。

逆乾城的世家知道虽然这种年代,范泓这样稍有权势便如禽兽的人不少,因此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但这些事一旦放大到全城皆知,再加上近些年和范泓的合作亏多赚少,傻子都知道,弃子保名是最佳选择。

于是,范泓纸糊的权势一下便倒了。

仆人牵着车马纷纷散去,就连整日黏在他身边喊“相公”的玫娘,拿着一盒子的首饰珠宝,不掩厌恶地讽刺道:

“相公,你不是说你是属老虎的嘛,莫非是只纸老虎么?”

气得范泓骂她是只欺骗人的狐媚子,没良心的臭婊子。

“是的呢,我是狐媚子,是臭婊子呢。”

玫娘一弯眼眸:

“相公呢,你是纸老虎,是蠢山猪,是非人的,不加检点的禽兽哦。”

说罢,跨上高档的马车,扬长而去。

范泓红了眼,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

(八)

男人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活像个乞丐。

范泓疯狂地想要东山再起,回去后弄死那些对头和那只狐媚子。

只可惜,他的名声早已败坏。

再加上他骄奢成性,没了富人的命,却得了富人的病,身上缠着霉运,事事不顺,屡屡碰壁。

落魄几年后,男人依旧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漫无目的地晃荡在小巷。

春天到了。

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民居,无处不弥漫着一股饭菜酒肉香气。

范泓咽了咽口水,一闭眼,逃进阴暗的小巷。

回到破落的栖处前,他驻足在一个算命的老头面前。

犹豫很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钱币,颤抖着丢在桌上。

“啪嗒!”

竹签落下。

血红的字体。

大凶。

范泓脏得不成样的脸“唰”地白了。

“哎呦,客官啊,我看你面色无光,妖气缠身……你这怕不是招到了什么深山大妖喽!”

算命老头一边摇头,一边道:

“老朽倒是……”

“滚……滚!!!”

范泓猛地把小木桌一掀,竹签狠狠丢在老头头上,连连后退:

“你这个骗子……骗子,离我,离我远点!滚!”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小巷。

“现在的后辈啊,真是浮躁。”

老头吃痛,心疼地看着一地竹签:

“本来还想帮帮你这后生的,既然你自己要寻死,老朽也懒得劝。

“哎呀,今晚吃点什么呢。”

*

(九)

范泓疯狂地奔跑着。

背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穷追不舍,另他如同那晚一般脊背发凉。

眼前的小巷被无限拉长。

夕阳西坠,隐没最后光辉。

黑暗开始疯狂地滋生。

范泓忽地被什么东西狠狠拌了一下,摔得脸和手都破了皮。

诡异的谰语逐渐响起,夹杂着纯真的女孩笑声。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范泓狼狈地扭动身躯,贴地爬滚,撞上背后寒冷的冰墙:

“你到底是谁,是谁……是谁!”

“我么?”

谰语的主人轻笑:

“我是晏安哦。

“我是孟沉香,是花闭月,是方岚,是柳鹿……

“是你曾经推进深渊的情人呢~”

影子延伸出无数条细长如蛇的轮廓。

“我本来拥有诗一样美好的年华,拥有火一样忠贞的真情呀。”

范泓想要求饶,可他根本喊不出一个字来。

黑影渐渐地将他笼罩。

他的脖子像是被绳索勒紧。

全身像是被烈火灼烧。

十二月的冰湖刺痛骨髓。

心口横过一把长刀。

肚内毒药穿肠而过。

窒息,痛苦,寒冷,绝望,恐惧。

黑暗朝他敞开无尽的怀抱。

“你知道吗?

“我真的……好恨好恨你哦——”

*

(十)

范泓死了,尸体躺在小巷躺了好几天。

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儿伤口,只是那死后还睁着的眼与狰狞的表情煞是吓人。

“坏事做尽,遭报应了吧。”

没有任何人可怜他的消失。

没过几天,大家都把他忘记了。

除了偶尔提起上吊的晏安,自焚的孟沉香,投湖的花闭月,穿心的方岚,服毒的柳鹿等人之外,没有谁再记得世上有过范泓这么一个人。

他好像从未来过。

带来的苦难却是刻骨铭心。

难以抹平。

*

(十一)

岁月流转,时光飞逝。

渐渐地,逆乾城里涌出一批新的传说。

有人说,去城外的“盼回眸”桃林,给那个戏子上上坟,许过的情愿都能成真。

有人说,春天桃树盛开的深夜,会有只白狐狸在那儿抹眼泪,倘若能安抚她,她会帮你驱走身边一切不顺。

还有人说,逆乾城附近来了只狐狸精,专在那儿骗未谙世事的小情人,吞食他们的寿命。

一时之间,桃林成了热门景点。

每年的春日桃花盛开,大批来自各地的旅客前来一睹风采。

桃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祈愿签,每一根枝条都有被折断的痕迹。

逆乾城的人们轻叹。

可怜那戏子,生前苦难,死后还不得清净啊。

*

(十二)

庄归雁拿着祈愿签,偷偷摸摸进了桃林。

此时桃花早已落尽,零星几朵也是病恹恹地垂在枝头。

游人赏完桃花,留下满林狼藉。

庄归雁逛了许久,终于找到根挂签少的枝头。

她看向手中“XXX和XXX去死”的怨毒诅咒,满脸怨恨地串好细绳。

树林里传出一阵很凄凉的哭声。

庄归雁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可一想到城里城外沸沸扬扬的传说,对于心里几件事的嫉妒让她不由得迈出脚步。

很大的桃树下,卧着一只猫大的白狐狸。

“你为什么要哭啊?”

庄归雁心跳得飞快,想起路上听到的传闻,硬着头皮问。

白狐狸不哭了,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你快走吧,那个负心汉不会回头了——”

狐狸的眼睛在夜里闪闪发亮。

庄归雁声音带颤地把话说完,白狐狸眯起眼睛,咧开小嘴,摆摆尾巴朝她笑。

成了!

惧怕立即被狂喜代替,让她激动不已。

“狐狸仙,我想要白杏和傅原这两个人去死!”

庄归雁露出狰狞面目:

“尤其是白杏,那个贱人,居然勾搭傅原,她根本不知道我和傅原从小是青梅竹马!

“那个傅原也是又蠢又贱,小时候说长大要娶我,现在反而和别人好上!!!”

狐狸笑得更开心了。

正当庄归雁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白狐狸忽地没了影。

虽然很吓人,但庄归雁心里是满是报复的快感。

按照传说,狐狸仙最讨厌不忠不信不义的情人。

这下子,她庄归雁就是要看着这两人怎么倒霉!

*

(十三)

后来,庄归雁回到了皇城里。

因为以为白狐狸会帮自己,大小姐的傲气一再上涨,乃至冲天。

在宴会上,她和傅原,白杏彻底闹掰,撕破脸皮,把一个好好的聚会弄成了泼妇表演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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