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看着面前的楚庄王,他那双用来抚琴的手臂此刻高举着铁如意,青筋微微鼓起。
“可是…为什么啊?就因为她的话吗?”我害怕得往后缩了缩,看着他那张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脸,大雪的寒意纷飞进大殿里。
“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无论我是嘶吼着、还是求饶着,都无法改变,我看着他的臂膀狠狠落下,那沉重的、冰冷的铁如意猛地砸向我。
我碎了,我说,我的枷锁碎了。
2.
我叫绕梁,本是宋国的。
宋华元是一直陪伴我的人。
他会弹琴,但是他不常弹奏我。红墙绿瓦之间,我一直像一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雀鸟。宋华元总是日复一日,陪伴着我。
有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有时候又是小心翼翼地擦拭我;但更多的时候,是他那双微微沾有墨汁地指尖明明已经快要触碰到我,却突然止住,猛地缩了回去。
他的目光深沉,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我也不屑于去懂。
我只是迫切、渴望有一个人可以一直与我共奏一曲。
“绕梁。”宋华元微微叹口气,喊我的名。
“绕梁,你看。”
我望去,那明媚春光下,一只蝴蝶在翩翩飞舞,万花丛中,肆意自然。
“它无论怎么飞,只要有花,它还是在那里。并没有人将它圈养起来,但只要种上花,它就会把自己困在这几朵花之中。”
我看着那副场景,没有说话。
“并没有人困住我,只是我困住了我自己。”他的声音在明媚的烈日下发着阵阵寒意,我的冰冷的心却像是被他的话浇了一盆热水,刺啦一下,腾起袅袅云烟。
云雾缭绕间,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为什么不与我合奏?”
那日我突然这么问宋华元。
宋华元停下正在写字的手,那笔尖上的墨汁摇摇欲坠,最终落在纸上,“啪”得渲染开。
他看着我,答非所问地说道:“何时没有与你合奏?”
“你总是有各种理由,今天手上又沾墨汁了,明天下雨太潮湿了,后天阳光太猛烈了。”我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宋华元无奈地笑了笑,眼睛里的波纹一层层漾荡开,温柔极了,说:“你是个宝贝,哪有天天嚷嚷要别人与你合奏的道理?”
“可我就是琴,琴不就该被弹奏吗?如果我没有被弹奏,那我身为琴的意义在哪里?”
我的话让宋华元沉默了,他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出屋子,那一夜都没再进来。
那次之后,宋华元整个人豁然开朗一般,不仅与我的相处时间更多,对我的再也没有原先的隐忍感。时不时只要想,我们就会在水池红鲤边,在明月清酒下,在曲水亭台中合奏。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感受到最为一把琴的乐趣。
我想是被放出笼子的鸟,那么自由自在,那么无拘无束。
我也不敢问他最近是怎么了,这种现象来之不易,我可不想我问了之后一切又变回原状。所以干脆我就安于现状,沉迷山水之间。
3.
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就仿佛一场春雨下的梦,像一次秋末的雁回一样转瞬即逝。
我记得那天宋华元喝了很多的酒,多到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
他的眼睛迷蒙,脸上是烈酒上头的红晕。
就连拿我琴身的手都比平常用力。
他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我的琴身,擦拭着琴弦。一次比一次更加用力,他的脸是热的,他呼出的气息也是。
但是他的掌心,却冰冷的吓人,甚至还浸出丝丝冷汗。
“怎么了吗?”我问他。
他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回答不了我,只是支支吾吾的叫着我的名字:
“绕梁…”
“绕梁…”
“绕梁…”
我一遍一遍地回他。
“我在。”
“我在。”
“我在。”
那一夜,是我度过最短暂的夜晚,也是我度过最漫长的夜晚。我似乎能隐隐察觉即将发生什么。
或许我们要分别了。我想。
我与宋华元,缘分大概是尽了。
第二日,宋华元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哪怕我能清晰的看见他的额头因为宿醉难受得青筋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