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新年刚过,金陵高达三百万人口,是大明帝国最初的首都。
自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后,帝都转移北方京师。两百多年的发展,他的繁荣并没有被京师掩盖。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人和,让这里在发展的时光里,繁荣比以前更胜。
金陵大雪纷飞,从远处四五个兵士,成群结队分散开来,朝着自己回家的方向走去。
林赟(同音,晕,yun)取下头盔,走在积雪深厚的街道上,手捧着黄铜做的头盔,掌中温度更加寒冷。手中拿着一次性发的军中月钱,带回家中让亲人好好过一个清净的年。
他的手紧紧握住长剑,这是他上次从叛军手中缴获,如今被遣返原籍,守卫金陵城!
林赟的大高个子,身体精壮结实,是林家唯一投生军旅的男子,军饷成为整个家庭收入来源。
林家住在南城,走进了面积狭小的院子,分布着几栋简陋的茅屋,路边的积雪早已经被打扫干净。
轻轻推开大门,里面挂着两副先人的画像,一副是蓟辽督师林望山的画像,右边一副却是战死沙场的西北七省经略督师林如松。
香案中青烟缭绕,林赟从桌上抽出三支香,点燃三鞠躬,在插入香坛之中。
“大郎回来了,不是说上午回来,现在却是下午才到?”屋内破旧的帘子被打开,探出头立马走了四十多岁的老妇人,穿着朴素无华,一件蓝色的褂子穿了六年,不知道洗了多回。现在开始发白,周边跟着打了多个布丁。
老妇人,额头三条皱纹,若隐若现在眉宇之间。二十年来抚养一家九兄妹,自从林赟的父亲战死后,朝廷也没有抚恤多少银两,几个叔叔霸占了林家,从姑苏府迁徙来到了金陵。
去年叛军攻入凤阳,家中成年男子必须有一人投军。为了保护所谓的太祖龙兴之地,不知道有多少儿郎不能归来。
“娘!你在家还好吗?孩儿不能在身边尽孝道。孩儿有罪请母亲责罚!”端起一把戒尺,让林母惩罚。
“家国之事,母亲一个妇道人家,说这些不合时宜,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情,自去年你去凤阳整整一年。你可写过家书回来,报了平安?”林母脸色严肃认真,林赟心中一粒沙子都看得真仔细。
“母亲!战事繁忙!前线九死一生,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能有时间写家书!这刚调回金陵就来看望母亲!”林赟不敢抬头,只是希望母亲不在生气。
“你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终身大事还是要尽快处理。你这个长房长子也该独立门户,这家不能在累你了。本来十六岁成亲,来了金陵又拖了四年,又遇战事!如今回来,可曾有中意的姑娘?”林母问起来,有些直白,战场万一有个好歹,也就不能给老林家一个交代了。
“母亲!目前还没有!想来是情缘到了,想拦也拦不住,现在瞎想也没用,只是能够让自己心安!”林赟苦笑不已,这种事让自己遇上了。
在军队里哪里有机会认识女子,军营待久了母猪都能赛貂蝉。和高迎祥血战了整整一年,才勉强保住凤阳,但是朱元璋的先祖陵地被叛军攻陷,崇祯大怒!所有立功人员降三级,对于皇帝来说这也太吝啬了。
“母亲!既然孩儿已经回来,这次就不会离开了,好好陪着母亲,这点东西还请母亲收下。说完从破旧的铠甲中拿出了一叠银票,这是上面给的赏钱大概有五千多两。想着还有几天过年,大一点的院子,都给家里的人换一换新衣服。现在有钱了不要太亏待自己了。林家会重现当年辉煌!”
林赟面色刚毅,直视两位先祖画像!两位都是以文榜进士出身,走上军事指挥岗位,是大明最后一代文人傲骨。
最后一代有报国之心的,文官却不明不白的死了,这让林赟脸色非常难看,八年时间父亲和爷爷的去世,为什么会死在战场上,让林赟有一个想去知道的想法。
但是对于一个白身的斗升小民,还不被那一群东林党玩死,别说没查出来,自己就像嗝屁了。
“你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科举之事你自己拿个主意,你弟弟几人都要去京师靠取功名,耽误了这些年,也应该想想你的后路,你父亲苦心培养你,就去当个武夫是不是亏了,两代人都是进士出生,到了你这一代却是成了武夫,母亲替你不值,你至少和你爹爷爷以文御武的帅才。你的圣贤之书比母亲读的多,母亲也不多说你!”林母的话一句句如重锤,敲打着心里,这种振聋发聩的声音,让自己无法拒绝,现在这个时代是多么排斥武官的时代,以文御武。有多少不专业的打仗让这个没落的帝国更沉默。
“母亲!我会准备科举之事,就算是考取了功名,看看周边许多县秀才的禄米都几年发不起,孩儿真要走这条路怕是死胡同。孩儿是想走科举的博学宏词科!出来之人都会授予进士出身。只是需要五品以上的官员推荐,才有资格!”林赟这才想起这招,娓娓道来。
他性格懒散,真让他参加秀才考试,又参加举人考试,然后是会试最后殿试,对于重生的他来说这是考验他的坐功。林赟可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对于去投军也是想逃出牢笼。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叔父帮忙运作一二,你父亲过世他也来过两回,现在任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为正三品官!”林母善意提示着。
林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支为林家庶子旁支,根源来源于姑苏,林如海老家也是姑苏,难道这是八竿子打不着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