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进行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在这半柱香里,久久可算是体会到,云天等人以前为何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了。
说实在的,这种正式的宴会除了能听歌赏舞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新鲜玩意,都不如她和离忧在凡界听戏来得有趣,着实是无聊至极。且她也一直晓得良卿在高座之上没完没了地瞪着她,虽然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招惹了良卿,但却知道这种眼光令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现在呆不住也不想呆了,便在桌子底下拽了拽凌风的衣袖,面带撒娇之色,无声地央求凌风带她离开。凌风一向惯着久久,加之他也不大喜欢这种不轻松的宴会,便就从了久久的意思,顺势将久久搂到怀中,向文昊说道:
“父帝,师妹不胜酒力,已有些醉了,不若儿臣先带她回望月阁休息一下吧?”
久久脑袋瓜也是聪明,凌风如此说,那演技高超的她又怎会不把握机会再趁热打铁一下呢?她顿时将头一歪,眼神迷离地靠在凌风的肩上,嘴里模糊不清地嘟囔着。
“师……师兄,来,我们……继续喝……”
演技逼真得不得了,文昊当真以为久久醉得厉害,便没有阻拦。
“好,那你快带公主回去休息吧。”
“是,那儿臣告退了。”
凌风扶着脚下摇摇晃晃,演得甚是投入的久久走出了苍露台,待里面的乐声人语已彻底消失在耳畔之时,他方才驻足,语气里颇为无奈却又透着宠溺道:
“好了,起来吧,还真当自己喝醉了?”
久久清透的笑声随之传来。
“怎么?师兄这是怕月儿看见了吃醋?”
凌风慢条斯理道:
“我是怕离忧吃醋。”
久久一瞬变得气呼呼的。
“呵,他吃醋?他都巴不得我不要回去了,他还能吃我的醋?”
隔空送了离忧一个白眼。
“算了,不提这个老没良心的了,我现在都要烦死他了。”
又叹了口气,看向凌风。
“也不知道月儿此时有没有回望月阁?我都好几天没见到她了。这几天都是跟着师兄去陛下的宫中吃饭,还真是想念月儿做的那些好吃的。”
凌风轻声道:
“父帝宫中的吃食难道不好吗?”
久久回道:
“没有不好,但是就感觉不如月儿做得好吃嘛!”
拉起凌风的胳膊磨人道:
“师兄,月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望月阁啊?”
凌风任由久久扯着他的胳膊摇晃。
“这个,师兄也不知道啊,不过我想,大概还得要几天吧。你也知道,天宫的规矩繁多,那些新来的小仙侍学得慢也是很正常的。”
一听这还得要好几天,久久是绝望地再叹口了气,又绝望地垂下了头。
凌风好笑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着急吃月儿做的饭啊?”
“那当然了,月儿特别会做饭,还特别清楚我的口味,除了离忧做的,我最喜欢的就是月儿做的了。”
凌风调侃久久。
“你呀,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这小嘴和这小肚子永远都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看来月儿这厨艺还真是没有白擅长啊!”
久久的脸唰地一红,忙给自己挽尊。
“才不是呢!我其实都是为了师兄你着想,我就是想早点帮你问出月儿的答案而已,根本就不是因为我嘴馋。”
凌风伸手摘掉被风吹落在久久头上的杏花瓣,故意拆久久的台。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师兄误会你了。那师兄不着急,不如明日就去跟父帝说这批小仙侍不够伶俐,再多给月儿几天时间好好教教她们,你说怎么样啊?”
此话一出,久久便登时就着急了,就见她立马蹙起秀眉嘟起红润的小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泪光闪闪地望着凌风。尽管她没有说任何话语,但这个没声没响的戏确实演得很到位,她仅用这一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就成功地让凌风败下阵来,还直跟她告饶。
“好了好了,师兄都是逗你玩的,你可别哭啊!师兄肯定不会去和父帝说这些话,你就再乖乖等几天,月儿很快就会回来望月阁的,好不好?”
久久收了精湛的演技,笑得一派得意。
“好,那我们就先回望月阁吧。我记得昨天陛下给咱们宫中送来的山药糕还剩挺多的,我刚才都没怎么吃饱,现在我们就回去热壶清茶,把剩下的那些山药糕给吃了吧,等我吃饱喝得了以后,我就再跟师兄切磋一下武功。”
话毕,她都不等凌风,自己迈着轻快的小步伐,颠颠地向望月阁的方向蹦跶了回去。凌风晓得自己是又被这小丫头高超的演技给忽悠了,不禁摇了摇头,嘴边却勾起一个温柔的浅笑,跟在久久后面一起回去了。
就这样,当日去天宫赴宴的神仙们便都认识了久久,那些个见着久久长得好看而心生爱慕的青年才俊,为了能和久久拉近距离,也都在那场宴会后的次日像约好了一样,三五成群地来到望月阁登门拜访。然而,此拜访却着实是让久久烦得够呛。
她烦的原因很简单,便是来这里的男仙们虽个个看她的眼神都是掩盖不住的深情款款,但确实没有人提过是来追求久久的,人家只说是久久昨日醉酒后突然离席,他们都未好好答过久久的宴请之谢,今日是特来此答谢的。是以,即便凌风与久久心下都很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因着人家始终没有挑明,他俩便就说不得久久已身有婚约之事。
不然,倘若对方脸皮薄还好,这一遭碰壁,丢的也是对方自己的颜面,对方不能说久久什么不是,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同久久说句那打扰了,再向久久告辞。可若是碰到像离忧那般厚颜无耻之神仙,那久久这么主动一说,人家为了自保面子说自己根本就无此意,只是单纯答谢宴请之事,纯粹是久久多虑了,再用那种堂堂天狗族公主怎么如此自恋的眼神瞧着她,那恐怕到时丢的就是久久自己的颜面了。所以,无论是对方的颜面还是久久自己的颜面,这能不丢就一定不要丢,便只得出于礼貌好生接待这些仙者们,陪着他们天南地北地闲聊。
聊了能有大半日,终是将这些目的不纯的追求者全部都送走了。关上大门的那一霎那,久久那一张带有官方笑容的脸顷刻垮了下来,同凌风道:
“磨磨唧唧真是烦死人了,再有人来我我就谁都不见,如果问是什么原因,师兄你就和他们说我死了,没法见人了,看他们还好意思赖在这儿不走嘛!”
凌风没忍住扑哧一笑。
“好主意,可你也不能这么咒自己啊!”
想了想,又说:
“这样吧,若是再有人来此,你就回屋呆着不要出来了,师兄就说你飞升上仙的旧疾复发,此时需要卧床静养,不能见客,如何?总好过你说自己死了吧?”
久久心想也是,方才确是自己不严谨了,万一有那不见黄河不死心,非得见见她的遗体才肯罢休的,那不就穿帮了嘛!于是,拍了拍凌风的肩膀,肯定了他的说法。
“说得对,那就按师兄的意思办,全靠你保你师妹这一方宁静了。”
便是如此,久久就自这日起开始装病,凌风也用定好的说辞顺利将那些追求者一概拒之门外,并且为了逼真,久久还真就躲在望月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后整整四天都未曾在外露过面,直至第五日的清晨。
因这些天里,久久一直对外称病休养,文昊便没有折腾久久去他宫中吃饭,反而命仙侍每日三餐准时送到望月阁,甚至体贴地许凌风留在望月阁照顾久久,公事也可以一并在望月阁处理了。是以,在清晨的这顿早膳过后,久久便陪着凌风在殿中处理政务。
初时,久久安静地坐在凌风身旁自行看书解闷,可后来,凌风因这几日都处理折子到很晚,每日仅仅只睡一两个时辰,他休息不够,便致使他头痛欲裂,坐在桌前一个劲儿地揉着眉心来缓解。那久久看了肯定是会心疼自家师兄的啊,便一面在心里默默埋怨文昊自己啥活不干,都可着她师兄一个人累,一面态度强硬地夺过她师兄手里的笔,把她师兄给拉去床上躺着补觉了。且为了不打扰她师兄休息,还将她自己和书一同挪去了院中。
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和煦的微风轻轻吹过,一股淡雅的兰花香气也随之拂面而来。这让久久感到很是舒服惬意,即使她才刚刚醒来不久,但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下,像她这种爱犯懒的小神仙也难免会想再睡个回笼觉。而她也诚然这么做了,将那书展开往脸上一盖,就沉入了梦乡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久忽感到她脸上的书被谁给揭开了。阳光晃得她有些微醒,却仍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她没大看清她身边的人是谁,只是下意识地以为是凌风,便带着些许没睡醒的小鼻音,道:
“师兄,你醒了啊?”
翻了个身想继续入睡,就听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本神很像你师兄?”
这声音着实陌生,陌生到久久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她猛地睁开眼睛回头看去,适才发现她身后之人可不是凌风,而是凌云。她讶了一讶,赶忙起身,脱口问了句。
“你怎么来了?”
凌云看着她。
“听闻公主近几日身体抱恙,不知如今可休养好了?”
久久因为凌风从小的遭遇,自然是对凌云没有什么好感,也并不是十分愿意和凌云独处。但不管怎么说,凌云好意前来探望她,倘要是她平白无故就甩脸子给凌云看,也不是特别合适。况且,久久可是时刻谨记不能在天宫给凌风招惹任何麻烦,于是,便坐到桌边先后倒了两杯茶,分给凌云一杯,回道:
“全都好了,多谢大殿下挂心。”
凌云拿起久久放在他面前的茶杯。
“那便好。”
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
“凌风呢?”
“我师兄头疼,正在房间里休息,大殿下若是有事找他,那我帮你去叫我师兄?”
凌云淡声道:
“不必了,本神不找他。”
低眸继续翻看从久久脸上拿下来的那本书,没再说出什么话来。而久久同样也没有什么话题可同凌云说,便只顾自己喝着青瓷盏里的雨花茶。二人相坐两无言,一时间还委实显得有几分尴尬。尴尬了能有一小会儿左右,就听凌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本神记得公主名叫久久,可对?”
久久微微颔首。
“对。”
凌云继续问:
“哪个久?”
“长久的久。”
凌云在嘴里念了念。
“久久……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