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端,承显十九年。
刚出正月,巷子口穿堂风刮过,还是能叫人激灵灵打个哆嗦,冷到骨子里。
阿婉紧了紧自己棉衣的领口,将刚买的金丝绣线揣进袖袋,匆匆往家赶。
她家阿姐月底要成亲了。
虽说爹娘好几年前就开始替阿姐张罗备嫁,务必要色色俱全。可临到近前,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适才就又叫阿娘寻到一桩:成亲当日喜床上要铺的鸳鸯枕帕,有两处抽了丝。
眼瞧着娘亲和姐姐都忙得脚不沾地,阿婉便揣上自己的私房钱,奔去巷口的杂货铺,买了这金丝绣线。
总要将那枕帕描补好才行。
阿婉正想着回去后,要在那两处抽丝的地方添上个什么花样儿,脚下生风,就来到了宝亭桥下。
“嗯?”
她还未上桥,远远就见对岸桥墩旁,一个矮小瘦弱的姑娘,正被三个小子团团围住。
虽只是个背影,但那身影分明就是她邻居韩木匠家的小闺女,韩燕。
“搞什么呢?”
阿婉皱着眉,眼瞧着那三个小子中个子最高的一个,朝韩燕伸出手,似在讨要什么。
而韩燕瑟缩着身子,只一味的向后退,退着退着就贴近了河边。
另两个小子却不饶她,其中一个甚至举起拳头,作势要挥……
这显见不是寻常孩子间的玩闹。
阿婉环顾四周,想喊人帮忙,可大约是这两日倒春寒的缘故,平常聚在宝亭桥下摆摊做买卖的人都没出摊儿,倒是叫阿婉犯了难。
她该上哪儿喊人来帮韩燕解围?
再看韩燕那头,那三个小子已经上手,对着韩燕推搡起来,四个人在河岸边上挤挤挨挨的纠缠,看着就危险。
如此情形下,阿婉也来不及再多想,匆匆跑上宝亭桥,借着桥上亭子的廊柱,掩住自己身形,压粗声线大喊起来。
“韩煦!有不长眼的在你家巷子口欺负人呢。”
桥下的三个小子听见喊话,一时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麻子脸问那高个儿,“大哥,这……喊的好像是温家武馆那个煞星?”
不待高个儿回答,耳畔又传来第二声高喊,正是阿婉压着嗓子又来了一句。
“韩煦你抄家伙做甚!……哎,你可别是要杀人呐?”
这一句叫三人听得清清楚楚,高个儿和麻子脸神色骤变,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身拔腿就跑。
跑出两步,发现另一个同伴还愣在原地,高个儿便回转过来,拽上他一起跑。
临走还不忘恶狠狠地推了韩燕一把。
“算你走运!”
他语气狠辣,拽着同伴转身奔逃的速度倒也不慢。待阿婉提着裙摆奔下桥来,看到的就是三条人影窜进巷子里,只留韩燕狼狈地摔在地。
阿婉略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拉起韩燕。
“赶紧回家!”
言罢,拽着还有些愣怔的韩燕朝家跑。
韩燕被阿婉拉着,下意识跑出好几步,才回过神来,“阿婉,不等我哥吗?”
“等你哥?那得等到武馆打烊。”
“啊?可我刚才明明听见……”
“我瞎喊的,诓他们呢。”
这头,两个小娘子正拔足狂奔,另一边,那三个小子也躲进巷子暗处喘匀了气。
“老大,咱为啥要跑?再凶点那小娘子就该把钱交出来了。”
那个呆楞的小子还没转过神来,迷茫地问道:“我可是听得真切,她打酒肆出来,是领了工钱的……还有那个什么煦,又是哪路神仙?”
“啪!”
“哎哟…”
高个儿一巴掌拍在呆楞小子的头上,骂道:“你连韩煦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把兄弟往这片儿领?你是想坑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