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徘徊在孟国飞办公室门口,本欲叩门的手带着些许犹豫缩了回去。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向老大通报刚刚获得的鉴定结果。
正当她整理好思绪准备敲门时,孟国飞洪厚的声音从木门后传出,“进来吧,还傻愣着干嘛。”
吴迪惊讶的推开门,探出脑袋。她四下打量着,一脸疑惑的表情。
“别找了,没有摄像头。”孟国飞微微一笑。“你的影子在门口晃了半天,透过门下那条缝看得一清二楚。我猜一定是你这丫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
“你怎么知道是我?也许是小黄,或者老张也有可能啊……”
“从两脚站立的间距,就能初步判断门外站着的应该是位女性。刚才你踱步和侧立的时候,鞋跟的射影证实了这一点。咱们队里女同志本来就少,没事爱往我这钻的,还有别人吗?”
“我没事才不爱往您这钻呢,每次来都要被你训半天。”吴迪不满地努努嘴。
“好了,言归正传。有什么坏消息,尽管说出来吧,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您已经知道鉴定结果了?”吴迪猜测,技术科的郑钰也许已经和老大通过电话了。
“那倒没有。要是有什么好消息,你早像兔子一样冲进来了。在门口站了那么久,看样子正在针对那个坏消息,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吴迪惊叹于孟国飞的推断速度和准确性。正准备开口,孟国飞抢先一步说到,“萧天赐是嵌合体的可能性本来就微乎其微,他和皮屑的所有者并非同一个人,这点丝毫不会让我感到意外。我只不过想彻底排除这种可能,确保调查的精确性。”
“鉴定结果和您猜测的完全一样……”
手里拿着报告单的吴迪略显沮丧,一副茫然的样子,直立在孟国飞办公桌前。她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没有任何头绪;刚才短暂的犹豫,是担心孟国飞和她一样,对这样的鉴定结果大失所望。
孟国飞的从容不迫与泰然自若,却未曾让这位年轻的小徒弟失望过。
“萧天赐的兄弟当然要继续查。但目前我们应该做的,是将一切归零。”
归零……?老大指的是什么,将之前所有推理清零吗?吴迪琢磨着孟国飞此话的目的。
“走吧,傻丫头。接下来有我们忙的。”孟国飞挥挥手,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去哪……?”
“上车再说。”
孟国飞的指南者停在御景湖小区物业管理中心门口。二人亮明身份后,物业工作人员打电话找来了部门主管。
主管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姓肖。肉墩墩的鼻头上架着副厚重的眼镜,头顶稀疏的头发被整齐地梳向一边。见到警察到来,不知所为何事,只得伸出双手与二人一一握手,随即热情地招呼手下搬来两把带扶手的木质方椅。
物业管理中心条件略显简陋,只用了两只一次性纸杯简单装了些白开水招待二人。这两把木椅或许就是此地座椅的最高配置。
吴迪四下打量着这间面积不大,采光不足,略带一股霉味的办公室。静静地端着纸杯等孟国飞开腔。
“我们正在查一个案子,需要贵方进行配合,还请行个方便。”孟国飞与外人沟通时,习惯使用客气的口吻与之交谈。
“警官言重了,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请尽管吩咐。只要在我权限之内,且不违反公司规定,或者不侵犯业主正常权益的事,定当竭尽全力配合。”肖主管回答地滴水不漏。
“看来肖主管很有经验啊……”孟国飞笑道。嘴角上扬,眼神却犀利地凝视着对方。
“警官,请讲。”
“我想先了解一下,你们这里监控设备的影像存档,一般保留多久?”
“监控系统的存储器空间并不大,毕竟大容量存储设备的成本较高,领导也不愿意投太多钱在这上面。按照规定,小区监控保存时间是7天。如果您要调取监控录像,可以看到最近一周的所有影像。”
“只有7天这么短吗?”吴迪插话问道。
“我们是严格按照规定办事的。通常娱乐场所或者金融行业的监控保存时间会长些,普通小区7天就够了。”看来肖主管的从业经验倒是与年纪相符。
“想查半年前的监控记录,那是不可能咯?”孟国飞试探性地询问对方。
他此行的目的是收集被害人失踪时别墅附近的监控影像。所说的归零,实则是指将此刑事案结合最初的人口失踪案,重头再查一遍。
最大的阻碍,莫过于时间久远,许多细节追溯起来存在一定难度。
通常,只有存在证据证明人口失踪可能是由于某种犯罪行为引起,如绑架、拐卖、非法拘禁等行为,才能按照犯罪类型作刑事案件处理,并留存与案情相关的证据。而仅涉及民法层面的普通失踪案,只能由失踪人的家人、亲属或朋友自行寻找。辖区派出所警务人员只记录失踪人员信息,随后如发生相关刑事案件,再进行必要的匹配。
刑事案事关人命,需要在第一时间各部门通力配合全力侦破,以确保广大民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不明去向”与“死亡、伤害”,两者有着实质性的区别。因此,二者的工作流程大相径庭;办案细致程度和警力配置比例,亦不可等量齐观。
孟国飞早已查阅过辖区派出所的报案笔录,其中提供的信息着实有限,除了报案人的证言,仅存留了寥寥几张监控所拍到的被害人照片。时值夜间,光线昏暗,同时又受到摄像头位置的限制,照片只显现出被害人的模糊背影。唯一对调查有帮助的,只有照片左上角显示的一行时间。
孟国飞将希望寄托在监控录像上,他无法从照片中看出任何端倪。
“那您算是来对了!”肖主管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表情。“我们这里有个规定,但凡涉及到业主间的冲突,或者小区内出现较大意外,比如打架斗殴、高空抛物、交通事故,等等……我们都会留存当日的监控录像,以备日后不时之需。按照以往的工作经验,在事情发生后而协商未果的那段时间里,容易爆发更大的冲突。那时候再要求我们调监控,恐怕早已经被系统自动删除了。碰到不讲理的人,还会指责我们物业管理中心工作不到位,导致他们无法取证。”
“真不知道当时干嘛去了……”肖主管自顾自地抱怨着,大概回忆起之前某些不愉快的经历,让他略显不满。
孟国飞眼中闪过一丝充满希望的光,立刻追问,“今年4月18日,有人离开你们小区后失踪,失踪人家属随后向辖区派出所报了案。当时应该调取过监控,您有没有印象?”
“4月18日……您稍等,这要从我们的备份硬盘里查。毕竟半年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天天当班,好像没什么印象……”肖主管将头转向身后,安排一名工作人员去行政办公室借来监控备份硬盘。
“不愧是高档小区,细节处理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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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到位!在这里住的业主真有福气,有你们这样的好管家,还需要操什么心呢。”等待工作人员返回的工夫,孟国飞不忘夸赞对方两句。
这并不是吹捧,多亏如此严谨的工作制度,或许能为一筹莫展的侦查工作来一丝曙光和希望。
插上移动硬盘,肖主管熟练地在电脑上依次点开若干文件夹。将一个名为“20200418-别墅区-南2区-灯4”的视频文件复制到桌面上。
“应该是这个……” 肖主管的语气有些犹豫,“4月18日留存的视频只有这一个。”
孟国飞和吴迪凑过脑袋,将目光锁定在电脑屏幕上。三个形色各异的脑袋同时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看上去有些滑稽。
播放软件被最大化后,屏幕上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吴迪迅速从口袋中掏出记事本,快速翻阅后说道,“肖主任,麻烦您把时间条拖到晚上8点半,3倍速快进!”
“二位请自便……”大概身旁有人靠得太近,湿热的呼吸使这位中年男子有些不自在;他从电脑前的座椅中撤出身子,将电脑的使用权转交给两位到访的警官。
吴迪即刻向前跨了一步,抢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操作着鼠标。
8点42分,一对青年男女的身影步入监控画面。经过影像放大处理,初步判断正是萧天赐与白玫二人。他们正迎着摄像头走来,恰巧可以拍到二人的正脸。
略显遗憾的是,受摄像头像素限制,无法观察到此时二人脸上的表情。只见萧天赐紧紧跟在白玫身后,似乎在说着什么。
片刻工夫,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画面。除了跳动的时间,一切归于静止状态。
“肖主管,只有这一个摄像头的影像吗?”
“小区安装的摄像头倒是不少,只不过就这个摄像头拍的最清楚。这个摄像头架设的位置低,旁边的路灯又是LED灯,光线比较充足。”
“其它影像被删除了?” 孟国飞的目光离开电脑屏幕,转身向肖主管了解情况。既然已经找到监控视频,可以稍后拷贝回警局再仔细研究。
“大概情况我现在已经想起来了。虽然从这里到大门口沿途也架设了摄像头,基于视角广度的要求,架设位置偏高,因此清晰度大为下降。我猜想那些影像应该没什么用,就没有保留。”
“是谁陪同失踪人家属查看监控录像的?”
“这项工作本来就在我的工作职权之内,别的员工没有监控系统的密码,是我全程陪同的。我记得业主当时调取了好几个方位的监控录像,当晚那个女子的行踪,在各个摄像头监控区域内出现的时间的确是连续而不间断的。我和业主都看得很清楚。”
“诺,就是这个女孩子。”肖主管指了指被定格的画面,白玫处于屏幕正中,一袭渐变色连衣裙很是抢眼。
“当时选择这段视频我也有自己的考虑。”肖主管担心被两位警官责难办事不到位,抢先解释道,“视频文件容量较大,将所有与之相关的视频保存起来是不现实的。这个位置点离业主家最近,也是从业主别墅进出小区的必经之路。所以我觉得这段视频最具有保留价值。”
“您的考虑很周全,帮了我们大忙。”虽然有些遗憾,孟国飞仍对能提供帮助的肖主管表达了感激之情。
“还有一点,希望您不要怪罪。为了节省储存空间,这个视频我剪辑过,只保留了从下午6点到晚上12点的影像。一旦过了凌晨0点,系统会自动生成次日的新文件。我只能照章办事,仅存留了18号当日的视频……”
“何罪之有呢,您言重了。”
孟国飞清晰记得报案笔录里那几张照片的时间点。他暗自庆幸,白玫离开小区的时间是11点48分,恰好处于在这段视频的时间截点内。至于此后被害人是否返回过小区,没有后续视频,则无从判断。
“这段视频可以拷给我们吗?我想这应该和肖先生的工作原则不冲突吧?”
“当然,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们的义务,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小吴……”孟国飞冲吴迪扬了扬下巴,吴迪点头会意。她早已从公文包内摸出自己的U盘,只待得到对方的许可,即可立即操作。
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走进刑警大队食堂,此时已到晚饭时间。吴迪等了许久,依然没看见到孟国飞的身影。
食堂内逐渐人影稀疏,吴迪猜想孟国飞恐怕又没时间吃晚饭了。她从孟队习惯放碗筷的储物架上取出他的饭盒,帮他打了些爽口的凉菜和两个馒头。
“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