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没走多远。
老人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抬起握着铁锨的那只胳膊,凑到矿灯下照了照。
“11点35分,时间还够。”老人嘴里咕哝了一句。
接着,又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尽量走得越远越好,传统一点的老年人都知道这点,这不仅对死去的人有好处,更多活着的人有好处。
可是,自己一直漫无边际地走着,又害怕真的走远了。
老人本是一个做事坚定果决的人,而这次却不同了。
他变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对学生讨价还价时那么干脆。
更是少了一种重庆人骨子里的那种耿直。
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把脚步慢下来。
“唔!就花他个10分钟吧,走到哪算哪!”老人在嘴里默念。
只见下一刻,脚上的步子就真的慢下来了。
一步一步,仿佛在丈量脚下的土地,害怕少了一分,又害怕多了一毫。
又仿佛是在枯等谁似的。
每走两步,还会顿住几秒钟,思考什么似的思考一下,然后,再本能地掉过脑袋,朝身后瞅上一两眼。
完了后,再继续往前走。
有那么一刻,他都莫名的感到心慌。
颇想停下来点支烟抽上,或者,在哪里燃起一堆篝火,驱驱心寒。
活了五六十年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心慌。
自己身上穿着毛衣毛裤,心里却还是冷的发抖。
甚至,他都感到自己整个后背心,都是凉的,就像眼前冰冷的过桥河水。
有那么一刻,一旦到起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心就堵得慌。
他万万没想到,这种像中彩票一样概率极小的事,竟会发生在他龙运福的身上。
一路走,他也一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这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
老天爷专门是来惩罚他的。
可是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好像没做啥亏心事。
自己不就是个生意人么?
呵,要说生意人,其实都有些严重了。
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配钥匙匠,根本就不像那些腰缠万贯的大老板,笔笔赚的都是大块头。
自己仅仅只是赚一些蝇头微利的小钱,积少成多,加之一干就是三四十年,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么个模样。
自己的家庭温馨和睦,老婆人情通达、善解人意。
自己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儿子膝下有一个女儿,儿女怀里育有一个儿子......
想到这里,老人禁不住顿住脚,仰面朝着漆黑的夜空长叹,“老天爷,你说我龙运福哪里有罪?”
可夜空没有回答他。
夜空依然静默,如初。
老人继续往前走,再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
“现在离家够远了吧!”老人心中琢磨道。
一边转过身去,朝家的方向望了望。
觉得差不多了,便在这附近,随便找了个杂草茂盛的小地块,将怀里的襁褓,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地放在草丛里。
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放在嘴里点燃,吧嗒吧嗒抽了几下。
感到身子稍稍暖和了些,这才操起铁锨,吭哧吭哧地挖了起来。
此时的河边,所有野草都已经打上了露水,泥土都是湿漉漉的,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水草。
水草的根须盘根错节,操作起来甚是费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