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入深,城镇以外的林间,少了那么些许的喧嚣,这里与还在过着元宵佳节的城镇相比,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薄雾缭绕、白纱般的柔柔地漂浮在空中,清泉潺动,皓月当空。
深山老林之中,古木参天,遮天翳日,阴沉的惨淡月光笼罩着这儿。
这一片相互交错的林子后边儿,矗立这一间不大不小的小木屋。
油漆斑驳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若是贴着门缝朝里看去,只能看见屋里那些残缺不全的家具,早已在岁月里褪尽了色彩,上面布满了累累伤痕,积满了各种污垢,显得油渍斑驳,肮脏不堪,散发出一股子怪味,和空中灰尘的潮湿霉味及铁锈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虽说如此,这间小木屋里却传出了微微弱弱的光,就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屋内灯光昏暗,古尘盘腿坐在那一张破败不堪的小床上,瞧着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运功化解体内的毒素。
已经被撕毁的半张脸谱依旧挂在脸上,露出的一张嘴,也早已苍白地毫无血色。
李莫染静静地靠在一旁的破椅子上,双手微微垂落在身旁,浑身使不出一丁点的力气,只有那一柄断剑依旧握在手中。
瞧着古尘额上的汗珠透过脸谱,慢悠悠地从脸颊滑落,李莫染微微抬眸看向这个“邪魔外道”,虽只看得见半张脸,却也瞧得出,这人倒还生的俊俏。
李莫染眉头一锁,表情微嗔,道:“姓古的!你跑就跑,你把我给抓过来作甚?”
古尘身形不为所动,只是听见了李莫染的声音,喉结微微颤了颤,却始终没有开口回应。
李莫染深吸了一口气,听语气是稍微平缓了些,她道:“医术与解毒我也略知一二,你帮我把穴道解开,我可以帮你看看。”
她一直盯着古尘,在古尘身上确实是没有瞧出什么邪魔外道的影子,就在酒楼比试时也是处处留手,或许这真的是江湖上的偏见。
听到这里古尘慢慢睁开了眼睛,就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也察觉到了此毒非同一般,注入身体后,身体如烈焰灼烧一般,此时此刻的五脏六腑更是像在烈焰上炙烤,若不是自身内功厚实,恐怕早已经丢了性命。
“我如何信的了你?以我现在半残之躯,你若要杀我轻而易举,更别说等你师弟们赶来。”古尘身子依旧不动,此时正在调整气息,若气息混乱很有可能导致毒素蔓延至五脏六腑。
李莫染最后看了古尘一眼,她已经知道这人固执的很,无论好话坏话他完全都是听不进去的。
若强行冲穴,搞不好会气血攻心,但如今却也只能一试了。
古尘见李莫染没了动静,便慢慢转头看去,只瞧她双眼紧闭,双手正强行抬起,他一眼便就能看得出,她这是要强行冲穴。
还未等李莫染施展内劲,古尘也管不得许多了,气息混乱就混乱吧,总不能让九华派的弟子死在自己手上吧。
李莫染双目紧闭,眼前一片昏暗,刚准备运起全身内劲直接冲穴,只发觉一阵清风漂拂而过,紧接着胸口华盖穴处一凉。
就这一瞬间,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只瞧古尘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而另一只手,在一瞬间便就解开了她的穴道。
古尘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呵斥道:“笨女人!一个时辰后便会自然解开!强行冲穴,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这一刻,李莫染抬头瞧着古尘,眸子如明星般闪烁着,看得出她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古尘抵御毒素的内劲尽数散开,那毒素便犹如迅电流光一般迅速地往五脏六腑涌来。
古尘松开了握着李莫染右手的左手,然后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胸口,强烈的不适感瞬间袭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李莫染惊恐的脸上,这张脸楚楚动人,看似不像是凡间之物。
隐隐之间,古尘的视线逐渐模糊,浑身也因那毒针使不出半分的力气,就如同一个已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瞬间失去重心,更像是散架了一般,结结实实地摔落在了地上,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只是那个来自九华派的姑娘。
“滴答……滴答……”
破屋外下起了雨,细数门前落叶,倾听窗外雨声,古尘早已神志不清,亦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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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为何,听着屋外落在地面上“滴答滴答”作响的雨滴声,却显得如此舒心,心中炙热的灼烧感,不知不觉间,减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透心而过的凉意,舒服且自在。
意识与知觉慢慢地重新回到了古尘的身上,他刚想转动身子,却发现左肩疼痛无比,这疼痛感正是从他中了暗器的伤口处传来的。
他强忍着疼痛,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地让自己的身体直立起来。
当朦胧的视野再次清晰的时候,屋外早已经天明,发觉自己并未倒在地上,而是正正地躺在那一张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小破床上,半张脸谱还依旧挂在脸上。
他赤裸着上身,肩头斜裹着纱布,体内也再无了那些许的灼烧感。
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再朝着屋内望去,一个身着素衣的身影,便就慢慢地出现在了古尘的视野当中,她坐在一张破旧不堪的长椅上,趴在那一张摇摇欲坠的四方桌上,似乎是已经睡了过去。
古尘拿起了放在床边的上衣,小心翼翼地穿了上去,看着已经熟睡的李莫染,古尘鬼使神差地开始朝着那一张破旧方桌的位置走去。
步伐缓慢而轻盈,小心翼翼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停在李莫染的身边,却发觉,李莫染的头发湿漉漉的,浑身上下的衣物也都像是浸泡过水一样,过了一夜,才呈现着半干的状态。
桌上放着两枚沾有着血迹的银针,细而长,他转头看着屋外的大雨,古尘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他晃了晃脑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李莫染的身子颤了颤,似乎是察觉到了身旁有人,身子一颤,瞬间惊醒,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就像是动物受到了应激的自然反应一样,快速且不知所措。
古尘盯着李莫染看了好久,半张脸谱挡住了他的表情,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地道:“你……头发是湿的……要不……”
李莫染从刚才的应激反应中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她瞧着古尘的样子,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笑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极其简短的话,道:“古护法,气色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