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清云渺”似是霸尽了整片山峦,行了大约一柱香的时辰,几人才终于在一处楼阁前停下。
九曲回廊环绕,虬髯苍树遍栽,几只仙鹤在莲池中欢快的飞耍,上书“清风霁月”的殿宇飞檐斗拱、直耸云霄。
此时,楼宇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聚集了身着各色弟子服的宗门弟子,他们簇拥着围在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堵了个严实。
眼见挤不进去,浅蝣便寻了一棵古树,试着稍一提气,不想竟跃起丈余之高,不费吹灰之力便径直落于一处树杈上。
她选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可窥见阁内的情形,只是角度有些偏颇,有些人的面容看不大真切,比如,此刻跪于地上之人。
那人身着一袭月白色奢靡弟子服,虽此刻跪于人前,可那背影看上去消瘦却挺拔,便是看不清此人的面貌,也能让人从他身上感觉出一份坚韧和刚毅来。
浅蝣斜靠在树干上,两条腿大喇喇地垂下来,甚是恣意地摇晃着,她心想着,此刻若是再抓上一把瓜子,沏上一壶茶,岂不美哉。
此等宗门之间的戏码,她早已看得腻烦,无非是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后的产物。只是她着实百无聊赖,兹当看个乐子罢了。
前一刻她还仿佛置身于闹市之中,围观的弟子们自以为掩人耳目地推推搡搡。
这一刻,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全场鸦雀无声,那些个小动作也一并收回,仿若都是认真听学的好根苗。
原来,是一个颇具威仪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此人亦是一身奢靡的月白色长袍,只是那制式和花纹更加繁复,他的腰上还挂着一枚雕刻着龙飞凤舞的“高清云渺”金镶玉掌门令牌。
他生了一张方正的脸,下巴上还蓄了些胡须,眉目之间似是生来便聚了一股子的凶气,便是此时仅眼睛微睁,就好似背后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
他轻咳一声,眉头紧蹙,直到慢步踱到那跪地之人的面前,才双眼如炬的扫视了一番殿外已是围了几层的人群。
那些被视线触碰到的本门弟子,一个个如鹌鹑一般缩了脑袋,反而那些其他门派的弟子,昂扬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这人收回目光,转过身去,一拂衣袖,堪堪挡住了跪地之人的半个身子。
“鹿清欢,你可曾记得你的身份?”一声质问响彻整个厅堂。
这人,怕是已怒极了。
“弟子自不会忘。”
跪地之人的声音如清泉出谷,沁人心脾,温润又平和,语调不卑不亢,不悲不喜,好似这世间凡尘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他活着只不过是无上的修行罢了。
浅蝣料定,这人定是个修为极高的仙君。
只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不会忘?你既记得,又怎会如此行事?你可知那妖物犯下了何等大事?你若再不将人交出,恐怕我也无法包庇于你了。”
那中年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可在浅蝣看来,却是威胁的意味更甚。
跪地之人似是思索了一番,微微抬起头,后又轻轻摇头,才回道:“师尊,那人早已离去,如今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
“师兄,你莫要辜负了师尊的一片苦心啊,若云渺自此背上一个勾结妖魔的大罪,你便成了云渺的千古罪人。”一个身穿月白色弟子服的年轻弟子十分激动,他推开人群挤了出来,一脸心痛地继续劝说。
可那被唤作鹿清欢之人仍是默然地跪着,颇有一副任凭寒风刺我身,我自岿然无所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