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冷清肃穆的润州城坊相比,此刻的醉仙楼倒是热闹非凡。润州城内的乡绅豪族为庆祝官兵光复润州,特地宴请了江南道大总管黑齿常之,只见主桌上山珍海味河鲜琳琅满目,觥筹交错之中,有的人喜出望外,有的人则强颜欢笑。醉仙楼一片热闹景象。
乐妓的腰肢如同摇动的杨柳,霓裳飞舞,轻拂着观众的面庞,酒不醉人人自醉。正迷离之中,却从楼下传来一阵嘈嚷,这简直是罪无可恕。
只见黑齿常之皱皱眉,喝道:“什么人在下面呱噪?”
很快便有人上来汇报:“大帅,外面有两个自称江南巡风使的还有一个茅山掌教的人要求见大帅。”
“江南巡风使?只晓得朝廷里设什么巡抚使按察使,这巡风使又是何时设立,职责何在?难不成是地方所立?我这江南道大总管却不知辖下官署,可笑可笑。”黑齿常之常年驻守边塞,朝廷的来消息本就滞后,更不用说某部某日新增了一个六品职官这样的小事了。
但黑齿常之对茅山掌教白云子倒是有所耳闻,听说这人道法高深,曾为武后青睐,却不知为何参与徐敬-业谋反,此番前来怕是要关说一通。
黑齿常之不愿牵连其中,便皱了皱眉,正要摆手拒绝,却见有左右附耳上来,随后便听那人道:“今岁季夏,天后授周国公武承嗣为春官尚书,随即礼部请旨增设各路巡风使,巡风使明为教化民风,实则预儒释道寺院观庙及江湖之事,待巡风使四出之后,地方州县便协佐收缴民间武经禁器,进而要求武林各门派登名造册,以禁任侠。”
黑齿常之点点头示意那人说下去。
“这江南巡风使不过小小六品官,但他们听闻都是大光明寺的十三门徒,这大光明寺位于西域,大帅当有所耳闻。其教主张昌之不是简单人物,不仅武功深不可测,更听说这人身涉深宫秽闻……”
那人说完便不再言语。
黑齿常之思索了片刻便开口道:“叫他们上来,看看他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很快便有三人行上二楼。只见这三人望向主座行礼,随后其中一人道:“恭喜大帅平叛得胜,我乃江南道巡风左使马保教。”又指了指右侧之人,道:“他是我师弟,江南道巡风右使盛羽。”随后又拉过左侧之人,道:“这是玉虚散人,乃茅山派新任掌门。”
待马保教介绍完毕,三人躬身齐道:“参见大帅!”
“听闻茅山派掌门乃白云子司马承祯,茅山何时换了掌门?难不成白云子已羽化登仙?”黑齿常之问话同时也做了请三人入座的手势。
只见玉虚散人一脸尴尬,便陪笑道:“大帅有所不知,白云子乃我同门师弟,二十年前师父仙逝之时,我正好在外办差,白云子却趁机收买派内小人抢先占夺掌门之位,如今更是附逆犯上,罪无可恕。身为大师兄,理应带领茅山派拨乱反正,方以下明信众、上顺朝廷。”
黑齿常之不置可否,示意侍者为三人斟酒,待三人一饮而尽后才就开口问道:“不知三位今晚所来何事?”
“徐逆叛反事败,虽现已诛首,但其余党如骆宾王之流依旧得以苟延残喘,当日白云子曾在润州城公开为徐敬-业张目,以茅山掌门的尊崇身份为徐敬-业占卜,宣称徐逆有王者气,是以归附者如过江之鲫,气焰一时嚣张。”马保教又往向周围宾客,道:“在做诸位有不少在场者,应当亲睹马某所述吧?”
二楼的热闹一下子冷寂下来,有不少人偷偷遮袖。
见酒宴上鸦雀无声,盛羽却冷笑道:“我师兄眼力向来好的很,难不成这两趟认错了人?”
二楼静得仿佛能听见地上掉了一根针,而座上的豪绅们却吓得脸色煞白。没错,当初润州城陷后宴请徐敬-业的正是这批人。这附逆的罪名,可不敢担。
眼见场面已无法维持,马保教却哈哈大笑:“所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初润州为徐逆所据,诸位为保全身家只好与其虚与委蛇,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马保教又对黑齿常之拱手道:“我等此次前来,并无追究诸位之意。只要大家心系朝廷,心向光明,我等向大帅保证,诸位过去之事,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