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走了,赵家书馆暂时还未请到先生,赵家人开始商议张坷垃的去留问题。赵天赐已满十二岁,按民间的说法,孩子过了三道坎,活稳当了,不需要张坷垃来挡灾了,自然不会留张坷垃在赵府继续读书。
老太爷道:“张坷垃是捡来的孩子,赵家养活了他四年,他就是赵家的奴仆。不如打发他去赵家粮铺,从学徒做起,他还算精明,如果他忠于赵家,将来可以做粮铺的管账,毕竟他在赵家读过几年书。”全家人一致同意老太爷的提议。
老太太把张坷垃叫到前堂道:“你长大了,到了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从明日起,你就随老太爷去满升粮铺,从学徒做起,你如果懂得报答赵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就好好干,忠于赵家,将来会有好的前程。”
张坷垃跪下给老太太磕个头:“老太太对我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赵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将铭记在心。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请老太太放心,我会在粮铺好好干,奉献此生的微薄之力以报答赵家。”
要离开生活四年的赵府,张坷垃内心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是不舍还是放飞,他很迷茫,不知等待他的命运将会如何,只能听从赵家的安排。赵府上下只有吴妈送别他,和他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就去干活了。
张坷垃收拾几件仆从送来的少爷穿剩下的衣服,打了个小包,跟随老太爷离开赵府去粮铺。
满升粮铺在西辅城最繁华的地段,店面临街,人流密集,生意红火。店里有一总管姓赵,是掌柜的族人,粮仓的,大门的,后门的,钱柜的钥匙都挂在他身上,走到哪儿钥匙都是叮叮当当响。除了老掌柜赵璞,就是他说了算,人都唤他赵总管。管账先生姓钱,用眼过度,总是眯缝着眼,看人歪着头,眨巴着眼睛,似乎一眼能望穿别人的样子。后厨的大师父姓朱,挺着大肚子,慈眉善目,活像弥勒佛,大家叫他朱大厨。
张坷垃被安排到后厨房帮忙,挑水劈柴,烧火煮饭,摘菜洗碗,打扫院子。前台的几个伙计,粮仓有护院的,加上车夫马夫共计二十几人吃饭,朱大厨每日挺着大肚腩指挥张坷垃干活。
时值秋季,大车小辆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满升粮铺的仓库。赵家在城外有二百亩良田,佃户们纷纷来交租子,庄园地主们来卖粮食,满升粮铺此时格外忙碌。
这日,张坷垃在打扫院子,赵总管打开后院的门。后院是粮仓,有数间粮库,高墙大院,大门紧闭,一般人不得随便进出的。趁着大门被打开,张坷垃往里瞧了一眼,赵总管啪啪两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小叫花子想看啥?干好你份内的活,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别贼头贼脑的乱瞅,小心我拧掉你的脑袋。”
张坷垃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心中暗骂:“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不就看一眼吗,难道把赵家的粮仓看跑了?”此时他想起吴妈送别时叮嘱他的话,到粮铺只许低头干活,不能乱说乱动,想到吴妈,张坷垃心中一阵酸楚。在赵府的时候,吴妈常常暗中照顾他,来到粮铺再无人保护着他了。
西辅北靠黄河,由于黄河涨水多年,黄河边上的土地被冲的沟沟壑壑,长年积水,种不得麦子。不知从何时起,黄河滩上陆陆续续来了一批游民,他们在黄河滩上修筑稻田,种出大米。黄河大米颗粒饱满,晶莹剔透,口感香甜。
自徐布仁任西辅太守后,开始征收黄河滩上游民的公粮。徐布仁将征收来的黄河大米送了一些去太尉府,高太尉又送给宋徽宗赵佶一部分,皇上吃后大喜,下旨把黄河大米定为贡米。
这下苦了种稻田的农户们,自己种出的大米自家人不能吃,每户都有上缴数量。在黄河滩上种稻谷的都是些散户,要将这些散户的稻米收集起来再运往东京,本该是粮官要做的事,徐太守考虑到赵主簿家是开粮铺的,有大粮仓,于是任命赵主簿全权督办此事。郡府从上缴的税款中拨出一部分,作为收购和运输贡米的费用。每到秋季,由赵元郎带领粮铺一干人等到黄河滩收购大米,先运往满升粮铺的粮库,最后集中运往东京,已经施行了数年。
就在张坷垃进满升粮铺的这个秋季,一日满升粮铺开出十辆大车,每辆车上都装满了黄河大米,由赵总管带领粮铺的十多名护院,郡府又派出十名护卫队军士各带兵器护送运粮车进京。
运粮车出发了,每辆车上都插有一面黄旗,旗上写着四个大字“皇家贡米”。贡品都能一路畅通,官府开道,行人让道,就连强盗也不敢妄动皇家贡品,连续几年送米过程皆平安顺遂,没出过任何差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