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时候,江沫总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
如果是男儿身的话,她就不用每天枯燥的坐在绣屋里跟着绣娘学女红,因为她根本就对女红不感兴趣。
她看着坐在同张桌子上和她一起学绣的几个江湾地名门贵族的女儿——唐红、蒋妮子等人,她们虽然比她大一两岁,但是绣工已经十分精炼,而且她们玲珑小巧的双手,纤细的手指格外适合这些针线活,然而江沫的手指头却不如她们纤细,看上去关节粗粗的,哥哥江流总说她的手很适合耍长枪,她亦是如此认为。
她想到哥哥,掐指一算已经有十天没见了,江沫很想他,在午时得知哥哥是冠军,大家都很为哥哥高兴,并且在大肆准备庆宴,她就知道这几天有的玩了,而且哥哥这次出远门一定会给她带回来好玩的。
想到这儿,江沫窃喜地望着窗外笑了起来,但她突然收敛表情偷偷环视屋子四周,担心绣娘会读出她的思想,又和母亲告状她开小差。
“江沫小姐。”女红课快结束时徐绣娘还是注意到了江沫,走到了她的身边,“你看你今天绣的是什么呀,你真该多向唐小姐和蒋小姐讨教学习,看她们心灵手巧的,你能及得上她们一丁半点就好了。”
江沫低头看着自己绣帕上乱七八糟的针脚,一抬头发现唐红看着它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咯咯笑了起来。江沫很讨厌这样的人,所以她更喜欢和男孩玩,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荆莺莺师姐,她总会偷偷带她出去玩,教她射箭,在溪边捕鱼,有时候玩得晚了回来总是逃不了挨骂,但她乐此不疲。
“哆哆——”徐绣娘敲击桌子警示江沫别在绣屋里魂不守舍。
江沫抬头看着徐绣娘的脸,宽宽的额头下两条尖翘的眉,还有一双犀利的大眼睛以及抹得艳红的唇,皱起眉来仿佛这张脸天生就是对江沫生气用的。
徐绣娘从江沫手中夺过她的凌乱绣帕,再拿起对桌唐红的精美绣帕,双手分别举起两人的绣帕,“各位大小姐们,都停一停,大家抬头看看我手中的两条绣帕。”
江沫最讨厌这样的对比,这样不仅会让她当众出丑,还会让讨厌的人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果然江沫羞红着脸的同时用余光看见了唐红整理了下漂亮的肩领,对她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刻意坐端正了身子,等待着徐绣娘的表扬。
“这是唐红小姐的绣帕,针线绵密,针脚细而不杂,已是你们同龄人里的榜样。”徐绣娘提了提唐红的绣帕展示道,随后拎起江沫的绣帕,并用无奈的眼神瞥了一眼江沫,“左边是江沫小姐的作品,做了那么多年女红的我也是鲜少看到这样像老鼠啮过的帕子,这要是将来还是这副样子,哪位公子哥看到这帕子呀,肯定避而不娶呀。”
绣屋里的每个人都在看她,并发出交头接耳的窃笑,真是太过分了,此时唐红高傲的表情直接让江沫眼眶充满了泪水。
她一刻都不想待在绣屋里。
她低着头强忍泪水,她多希望父亲可以夺门来救她,可是父亲平时什么事都宠她,唯独在教养方面与母亲坚守底线,他们希望她早日成为能歌善舞,会吟诗作词,精于缝纫刺绣的千金闺秀。
“江沫小姐,希望你能平日里多刻苦练习女红,向唐红姐姐虚心请教请教,这样你才能进步,将来有个好嫁呀。”徐绣娘将江沫的绣帕递还给江沫。
江沫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了徐绣娘的手,倏地从椅子上站起,往门外冲了出去。
这震惊了绣屋里的所有人,包括她讨厌的唐红。
徐绣娘在她背后叫到,“江沫,快给我回来,你去哪?我还没说下课呢,我要告诉江夫人去!”
于是江沫在门边停下脚步,咬着嘴唇转过身,眼泪已经流下脸颊,虽已是水汪汪的双眼却仍瞪着她,“我去找大师兄练长枪!”她天生水灵的声音在释放情绪的时候格外嘹响,响彻绣屋,并从绣娘和唐红的惊讶表情中得到一丝满足,语毕她旋身离开房间,以最快的速度跑出院子。
是的,她的大师兄正是尹默,几个月前她十岁生日宴上,父亲就答应收她为徒,但父亲说要等到江沫能亲手绣出一件像样的锦帕,才会亲自教她长江枪法,她一直担忧等不到那天,所以她经常偷偷地找她大师兄尹默或者二师兄哥哥江流或是三师姐荆莺莺来教她这个小师妹长枪。
可是以她现在的力气连举起长枪都很勉强,但她坚信总有一天能像师兄师姐还有哥哥一样熟练地耍起这势不可挡的长江枪法,到时候看看徐绣娘和唐红她们还敢不敢批评和嘲笑她的活儿。
她跑到邦街上,天已经逐渐变暗,应该已过申时,她喜欢这种半亮半暗的朦胧时刻,每家每户的小孩都会跑到外面嬉戏,追着小猫小狗打闹,待大人喊他们回去吃饭,外头才会随着天色变得安静。
徐绣娘此刻一定已经派下人通知她的母亲孔岚蓉了,所以她若是直接回房,一定会被逮个正着。江沫可不想被逮着,她心里有个更好的点子。现在刚好是护江船员大小伙子们回港的时候,她想去湾港寻找大师兄尹默的踪迹,顺便让大师兄带她在湾港边的校场上玩会长枪。
随即她起身迈步飞奔,连续上下了五六座她熟悉的鹊桥,有两条大黄狗跟在她身后兴奋地跑跳,好几个挑着担子收摊的大人都把她这个险些撞到自己的大姑娘认成男孩子,嘴里喊着“毛孩儿,慢些跑!”
这种放飞自我的瞬间比被关在枯燥的绣房里不知爽快多少倍,她跑上最后一座大拱桥,这儿是连接邦地和湾港的地,站在桥上可以将整个湾港港口尽收眼底,她要去的就是那地方。
待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后,身边净是些年轻来往的护江船员,但这些青涩面孔的小伙子中也有一两个认得出她是掌门的千金大小姐,稀疏向她打声招呼,“江小妹来啦,今天可没什么人陪你玩了哦。”
她望向湾港中最高一座渡台上,上面空空如也,平日里大师兄作为长江舰队的总舰督总会在那里将整个湾港尽收眼底,她每次都能在那儿找到大师兄,但今天大师兄并未如期而至的出现在那。
“兄台,请问尹默呢?今天怎么不见他。”她尽可能摆出超乎十岁小姑娘的成熟范来与这个和她打招呼的护船员对话。
“呵,江小妹你有几天没来这儿了吧,尹督使出江几天了,最快也要明后天能回来,所以说今天没人陪你玩咯。”年轻的船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