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入了水,便似剑归了鞘,片刻不到便脱离了游船上弩箭的射程。虞沉画则是迅速下沉,手指缝里还紧攥着零星纱线,那是她用尽全力生生扯到的衣料边缘,材质实在太过坚硬,恐怕指尖都已淌血。即便如此,她也不忘把手伸进胸口留下证据。
她直直下坠,没有可以借力抓靠的礁石。虽然她很想努力浮上去,可问题是,她不会水!她是真的,真不会水……不是每个江边长大的孩子都会游水!城里的少女没有几个会的……她懊恼,后悔自己没有习得保命之长。她感到自己气息将尽,只恨那些官兵没有一个能赶来营救自己……莽撞是魔鬼啊冲动是屠夫!姐夫啊,对不住了,又没乖乖听你的话,照顾好阿姊与爹娘啊,还有记得帮我抓到那偷袭我的小子,话说他到底是人是鬼啊……
虞沉画的四肢僵冷,脑袋也快转不动了,记忆里的画面停留在底仓的震动之中,她记得,恍惚间,好像看到那青衫少年身侧冒出金光……
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她忽而张了张嘴,因为存气已经用尽,她以为江水倒灌,她必窒息而亡,却没想到有个光溜溜的东西旋转着滑入了自己口中。虞沉画的脑壳瞬间清醒,好似一股寒流从脏腑直震周身。就是这刹那间,她的呼吸能够自如了。她紧闭的双眼下意识微微睁开,看到眼前浮动着一个身影,在哪里似曾相识却又猛然间想不起来,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着,这躯体的主人,他的眼睛,摄魂引魄,海碧色的瞳孔……碧色,褐色,黑色,黑色,褐色,碧色……啊,会变色?
讶异,不解,庆幸,惊恐,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激荡着虞沉画的认知与意识。她晃晃脑袋,在确认了自己的境遇之后,微微动了唇,她问道:你是谁?
那人未语,只是缓缓抬手,水流如轿撵,很快便交错着将她周身扶起,向上托浮。
海碧色的瞳仁不见了踪迹……
也就是顷刻之间,一双手接着一双手向虞沉画伸来,她被水兵拉上了水面。游船上的官兵纷纷前来接应。海黎焦急得看着刚被驮到甲板上的她,凌霄则警惕地巡视周边,毕竟就在方才,游船里的宝物差点失窃,好在底仓中心有机关护法。
良久,虞沉画动了动,她想抬手,发觉自己的衣服巨沉无比,一时间没能抬得起来,她猛然一呕,顺势掩起衣袖,一口水吐在了长袖之中,一颗晶莹的水珠掉进了她袖间。她看了看四周,大家大眼瞪小眼,她只好又侧身呕了呕,大家面面相觑。终于,她嘶哑着嗓门道:我,我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吧……
闻言,海黎大舒气息,赶忙遣人把虞沉画送进了内舱,那里面有照看着舞姬的侍女,可替小姨子更衣。他似乎并不知道,虞沉画是自己随着那青衫少年落水的,而不是被故意拖进江里的。
虞沉画本想留作证据的丝线,也被她默默封存,她想再等等看,看看他们怎么说,看看那一青一碧还会不会出现。
你是谁呢?是鲛族,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