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沉的思念一定会留给那个最爱的人。
凃凃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这是村里人对她的评价,因此,在村里人七嘴八舌的教唆下,爸妈给她认下了一位干妈,在那个闭塞的村庄里,一直保有着对封建和迷信原始的认知,传着孩子太机灵,寿命短,会影响父母运术的说法。为了这事,小小年纪的凃凃和爸爸生了好几天的气。奶奶是出了名的‘护短’,加之凃凃本来性子就野,所以无论在哪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从小淘气的哥哥总是被爸爸妈妈‘关照’,但凃凃却不同,家里她最小,父母宠着,奶奶护着,很多时候她也很听话。
一次,凃凃和妈妈顶嘴吵架,妈妈假装用向日葵杆子打了她一下,结果凃凃躺在炕上不起来,哎哎呀呀的说脑袋疼,非得说妈妈把她打坏了,其实她就是想让妈妈去哄一哄她,但妈妈始终没如她的愿,以为小孩子装一会儿就没事了,谁知她一直装到了晚上。
小孩子很要面子的,他们根本不懂得变通,妈妈有点害怕了,吃饭的时候去询问情况,看到妈妈过来,凃凃内心高兴的不得了,她知道妈妈输了,爬起来跑到奶奶面前,连理都没理妈妈。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过头,冲着妈妈露出嚣张的表情,“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以大欺小?”小孩子的嚣张总是显得很滑稽,但也充满了稚气。妈妈竟然被她搞笑的表情逗乐了。
并不是凃凃被惯坏了,那一次她是有理的一方,只不过态度不好,引起了家里“霸权”的愤怒,她是在反抗,作为农村人,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凃凃始终认为父母做的很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是非,什么是善良,什么是诚信,什么是正义。
奶奶永远都是她的挡箭牌,那个年代的孩子,人格上很多都受到辈分的压制,只要是长辈,说出来的话就有一定的分量,要求孩子遵守,哪怕是错的,长辈的权威不容挑战。但凃凃就是一个长辈面前的反派,她总是喜欢和妈妈理论,她觉得错了就该承认错误,奶奶在的时候,她甚至敢嚣张的去挑战爸爸的权威。
家里有两个霸主,一老一小,奶奶和凃凃,不是凃凃多厉害,她只是多少有点狗仗人势的味道,有奶奶庇护她,就连哥哥姐姐她都不放在眼里,他们总是指使她干活,她当然不喜欢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所以家里的孩子分为了两个阵营,凃凃自己自立成帮派,一直努力的维护帮派尊严,一点都不敢马虎。就凭借着两个大的一起对抗妹妹这一点,凃凃就已经赢了,因为她得到了家里舆论的支持和‘正义公平’方面的偏袒。这一点,那个年纪的哥哥姐姐还不懂,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
家里有一个谁都改变不了的原则,不管做什么,无论是谁,一旦触碰了原则性问题,三个大人就会统一战线,绝不姑息,就好比凃凃学着骂人,在打不过哥哥姐姐的时候,以骂人来泄愤,结果被三方约谈,轮流轰炸,最后以她保证以后不再骂人,并对哥哥姐姐当面道歉而收场。
小孩子的成长需要引导,更需要点化,这一点凃凃很幸运。由于叛逆,哥哥姐姐出去玩从来不喜欢带这个跟屁虫,所以她天天黏在奶奶的屁股后面,她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她,对此她深信不疑。
每天奶奶给她讲故事,牛鬼蛇神,狐妖马怪,同一个故事听了一遍又一遍,可怎么也听不够,直到有奶奶的童年结束。
凃凃不希望奶奶离开,每次听到有关死的话题,都会哭着求奶奶告诉她,奶奶永远不会死,在很多个夜里,凃凃半夜起来撒尿,都会跪在地上向奶奶磕头,然后嘴里默默念叨“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祷词,那是她自己特有的仪式,直至今天都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她以为只要她够虔诚,老天就不会招走奶奶。那时候没有谁比她清楚,半夜,鼠妇会跑出来瞎溜达,在凃凃跪着的位置经常有大鼠妇带着小鼠妇来回仓促的爬着,凃凃不知道它们到底在忙什么,大晚上不睡觉,难不成也在为谁求福?
凃凃不敢告诉别人,只是怕别人说她傻,她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她觉得俗人无法理解她的神圣仪式,索性就不要告诉他们,只有奶奶值得。
在一个冬日的早晨,爸爸妈妈准备出门,家门口突然出现一位拄着木棍、满脸血污又蓬头垢面的老妇,她径直的走向院子,看着有些吓人,凃凃快速的躲到妈妈的背后,看了眼凃凃,妈妈大声说:
“别进来了,吓着孩子!”
但那女人根本没听,继续往里走,一看大家都知道,是一个讨饭的。
奶奶看了看,对妈妈说,“算了,让她进来暖和一下吧。”
奶奶走向前,像是迎接老姐妹一样,把她迎进了她的西屋,走在她后面,那个乞讨的老妇人,嘴角和鼻子下全是冻僵的鼻涕,一进屋,就冲着地上擤出来一大坨黄鼻涕,其他人看了皱起眉头,有些犯恶心。
凃凃抬头看奶奶,谁知奶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而是拨动着火盆,把里面的炭火翻出来,让她烤火,然后又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奶奶开始和那个人聊了起来,她们的年龄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