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焦急的叫喊声,让睡梦中的章郎中不得不披上衣服,起来开门。
一开门,只见布告上正被通缉的薛兆乾满脸血污,怀里抱着一个光头着海青袍子的尼姑。那尼姑身负重伤,身上的袍子被染成了血红色。薛兆乾突然出现在眼前,章郎中顿时吓得睡意全无。章郎中咽了咽口水,再定睛一看,这个尼姑看着有几分面熟,居然是王土司府的辛夷小姐!
章郎中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说话结巴起来:“辛……辛夷小姐怎会伤得如此严重?”
薛兆乾低下头,一边痛哭一边诚恳地请求:“章郎中,我知道您医术神通,辛夷她背部中了一刀,流了好多血,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无论用多名贵的药,花再多钱,哪怕要用我的血肉来做药引子,都请您务必要救回辛夷!”
“辛夷小姐素来与草民交好,历任王土司大人也对草民照顾有加,草民定当全力以赴救回辛夷小姐。”章郎中自然不愿辛夷就此香消玉殒,赶紧叫醒睡得正香的徒弟,让他来帮忙。
薛兆乾抱着辛夷快步走进医馆,将辛夷轻轻地放在病榻上,真心诚意地感谢章郎中:“辛苦您了,章郎中。若是您能救回辛夷小姐,在下定当重金相谢!”
假装没有认出薛兆乾的章郎中摆了摆手:“这位公子无须多言,还是让草民先救人吧。”
章郎中的徒弟请薛兆乾在偏房等候,以免打扰他师父施救。尽管薛兆乾万分担忧辛夷的情况,可为了不妨碍章郎中施展医术,他只好乖乖听命。
病榻上,章郎中将蒲黄粉混在金疮药里,轻轻敷在辛夷背上那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上,他让徒弟打开辛夷的嘴,放入一颗珍贵的天香续命丸。待辛夷的伤口渐渐止住血,章郎中叫徒弟拿来极细的银针,在火上烤了烤,穿上桑皮线,小心翼翼地对辛夷的伤口进行缝合。
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薛兆乾感觉度之如年,可此时的他除了默默为辛夷祈祷,还能做什么呢。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满头大汗的章郎中走出来,对薛兆乾说:“还好辛夷小姐是背部中刀,并未伤及脏器,否则就性命不保了。”
薛兆乾瞧见辛夷还未苏醒,着急地追问:“那辛夷怎么还没醒过来啊?”
章郎中指了指药炉前正在扇扇子的徒弟,对薛兆乾说:“辛夷小姐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她的伤口我已经处理了,也给她外用内服了药物。我方才开了一副方子,已叫小徒熬上了,熬好后再给辛夷小姐服用。”
“好吧,有劳章郎中费心了。”辛夷一刻未醒,薛兆乾一颗悬吊吊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章郎中的徒弟忍不住对薛兆乾说:“这位公子,您就耐心等一等吧!我师父虽然医术高明,但万事万物都有一个过程。就算是扁鹊在世,也不可能一针下去就立刻把人救醒。”
“这位小哥说得是,我再等等。”薛兆乾憋着嘴,在屋子里反复踱步,焦急万分。
薛兆乾想到广武十二骑中还有人受了伤,诚请章郎中为八名伤者治伤。广武十二骑果然名不虚传,八名伤者只是受了些打斗中的皮外伤,均无大碍。章郎中为他们一一敷上金疮药,又给他们服下止血生肌的积雪苷露,以促进伤口愈合。
此时,章郎中的医馆外,忽然传来一声悲怆苍劲的马鸣,仿佛要把黑夜撕碎。
在这个充满刀光剑影的深夜,会是谁突然来此造访呢?
章郎中一脸疑惑地前去开门,薛兆乾和广武十二骑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随着木门“刺啦——”一声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的侠客从马上跳下来,拴好马,快步走来。此人正是孙竟起!
在这里见到孙竟起,薛兆乾甚感奇怪:“洛岩兄,你怎么来了?”
孙竟起来不及休息片刻:“薛土司大人,竟起耳闻薛土司大人您有难,从江湖上的朋友那里打听到一些可靠消息,日夜兼程从外地赶到江油关想向您禀报。太夫人说您到宁武司蟠龙坝找王土司来了,在下便快马加鞭赶到王土司府。王土司府的下人说您带着一个姑娘到这个医馆来了,在下这才又匆匆赶来。”
薛兆乾瞪大眼睛:“洛岩兄,你不远千辛万苦来找我,可是有要事相告?”
孙竟起看了看一旁的章郎中,没有说话。章郎中识趣地主动叫上小徒弟,一起去到里屋研磨药粉。
章郎中走后,孙竟起这才小声道来:“薛土司大人,您出事后,在下听闻布政使蔡思侃委派四川抚按檄兵备佥事赵教前来对付您。虽说江油关易守难攻,短时间内难以攻破,但赵教此人谙熟兵法,善于用兵使计。在下担心薛土司大人您的安危,便求助于江湖上的朋友,其中一个朋友就在赵教帐中执教。从他那里在下得到一个确切消息,赵教得知您已将李蕃的马盘司收入囊中,他计划亲自挂帅率领一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别从平驿堡、水观音、摩天岭三个不同的方向而来,三面夹击,欲围攻江油关。现在赵教的大军已从成都府出发,不日就要抵达龙州,兵临江油关。在下愿与薛土司大人一起火速赶回江油关,排兵布阵,共御大敌。”
孙竟起让薛兆乾心里激荡起一股暖流,感动不已:“洛岩兄,你如此仗义,费尽千辛万苦提供情报。你对薛家所做的一切,兆乾感激不尽,定当铭记于心!”
孙竟起摆了摆手,微笑着说:“薛土司大人,您见外了。当年在下被奸人以反诗诬陷,身陷囹圄,逃狱出来后流落龙州渔溪司,幸得令尊收留,这才得以苟活至今。令尊对在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如今薛家有难,在下自当鞠躬尽瘁,以报令尊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