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土司令一发,龙州宣抚司佥事衙门的衙役们,骑着马到宁武司各村各寨张贴。宁武司的老百姓们看到土司令,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王土司大人这是要做啥啊?”
“做啥?总是皇帝又要修什么宫殿,要各地方进贡楠木呗。”
“唉,这上头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啊!”
“就是,谁敢被扣上一个谋逆的帽子啊?这可是要杀头的!”
“可不是嘛,还好我家里没有种楠木,要不然一个月之内运到蟠龙坝去,要累脱一层皮啊。”
“完了,完了!我一个表亲家里好像有楠木树,我得赶紧回去告诉他,一个月之内送不到蟠龙坝,这可是要大祸临头啊!”
……
王土司下令要求宁武司各地运送楠木到蟠龙坝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在宁武司百姓看来,凡是有楠木的村寨,都遭了秧。以普通老百姓的能力,要把粗重的楠木送到蟠龙坝,谈何容易!对于“山高刺破天,道路巴掌宽”的龙州来说,想在马匹后面加个有轱辘的板车,以此拖运巨大笨重的楠木根本不可能。只能靠几十个精壮劳力徒步运送,一步一步将楠木滚运到蟠龙坝。炎炎夏日流火,山路崎岖难走,楠木又粗又重,百姓们在运送楠木的过程中常常出事。前前后后,两人被楠木活活压死,一人滚到悬崖下摔死,因中暑热而患病之人更甚。遇难者的亲人,哭得呼天号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荡涤在崇山峻岭间,久久不散。
王玺心中万分悲痛,也万分愧疚。他下令厚葬这些遇难者,并给他们的家属每户发放十两银子作为抚恤金,以弥补他的罪过。
而全权负责督办筹集调运楠木的王樾,为责令老百姓上缴楠木,抽调多名衙役担任官木役,督促老百姓运送楠木,对拒不上缴、拒不运送的,一律严惩。
有少数老百姓,害怕运送楠木不及时,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干脆直接把楠木树砍倒,就近推进深山老林里,用树叶掩埋起来。但更多的老百姓害怕抗命不从罪加一等,硬着头皮,咬紧牙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楠木运送到蟠龙坝。
运送到蟠龙坝的楠木越来越多了,那根根楠木中泛着缕缕暗红,仿佛是用百姓的血汗浸染而成的。
一个月后。
看着原料场堆积如山的楠木,王樾欣慰地对官木役们说:“你们办事果然不负所望,全部有赏!”
官木役们高兴不已,纷纷谢恩:“小人为王土司大人办事必当尽心竭力,多谢王土司大人恩典,多谢二公子赏赐!”
王樾向前来察看楠木调运情况的王玺请示:“父亲大人,这楠木陆陆续续运来了,现在宁武司的甲役、杂泛和均徭加起来有将近一百人,等徐公和大哥带着匠人们回来,再请无妄法师做一场祈福祝祷的法事,是不是就可以准备开工了?”
王玺点了点头:“应该差不多了。樾儿,明日我要和辛夷出发去成都府,要不然就赶不上下个月初八布政使吴苍介大人的寿宴了。我外出的这段时间,佥事衙门和土司府里的一切事宜就交给你了,为父相信你的能力。”
王樾大吃一惊:“为什么要带上辛夷啊?她一个女孩子,出门多有不便。况且吴大人寿宴上必定高朋满座,她一个黄花闺女跑去不太适宜吧?”
“没办法啊!鉴儿去了京师寻访能工巧匠,济儿去了广元结识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焕儿身体尚未恢复只能在家休养,你又要操心佥事衙门和土司府里的事。我原本打算让你陪为父去成都府给吴大人祝寿,但你们几个兄弟姊妹中,唯有你办事最为得体,为父最为放心,要把处理佥事衙门日常政务这个重担交给其他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王玺缓缓说道,“不带辛夷不行啊,紫晶被薛兆乾抢先一步买走后,我又重新准备的这个贺礼,是辛夷命人一手打造的,其中的机关奥秘只有她懂。这次寿宴要想不让吴苍介记恨我,就得全看辛夷的本事了。我只能让辛夷这一路上女扮男装,但愿不要被人看出来,奚落笑话我们王家才是。”
听了王玺的话,王樾噗嗤一声笑了:“那就叫辛夷把眉毛画粗点,脸上再抹点锅烟墨,最好再剪点马尾毛粘个假胡子,免得别人误会我们王家怎么会有这么娘娘腔的男儿。”
王玺哈哈大笑起来:“恐怕只有这么办了。谁叫她设计了这么一个特别的贺礼,搞得这么复杂,我研究了半天也不会弄,只能带她去了。其实吧,我都怀疑辛夷这丫头肯定是想跟着我去成都府玩,才故意把贺礼设计得这么繁复神秘,好让我不得不带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