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朱府大门洞开,皆是来往吊唁之人,朱尔旦所经历之事令其成为了这陵阳城之中名望颇高之人,这突然离世令陵阳城之中自发前来吊唁的人颇多,然而来者之中多数并非是真心前来吊唁,更多的是来寻一寻朱家的乐子。
朱府管家本以为得以凭借着朱尔旦所考取的功名,能够令朱家上下的生活境地能够再步入全新的层次,然而朱尔旦与吴沐蓉突如其来的离奇身故,令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青凤认得朱府管家,经过这数日的操持丧事,加之沉重打击,令朱府管家如同瞬间苍老了十数岁一般。
“老先生。”青凤一语轻唤,于朱府管家身后。
朱府管家闻声回身,将麻帽稍稍上抬,将眼眸露出,朱府管家只觉得青凤似曾见过,但是此时脑海之中昏昏沉沉却又不得立时想起关于青凤的信息。
“您是。”朱府管家竭力做出礼笑。
“我是朱公子的朋友,当然,看您府上如此多的宾客,想必也无空理会于我,这样,当日朱公子允诺于我,若是有事自可来相求于他,我是想要借府上马匹一匹,车架一座,您看……”青凤亦对朱府管家做出礼笑。
朱府管家闻言稍怔,不知青凤这是不曾认出这是何等场合,还是真的只是来借车架的,朱府管家思索了些许,一声轻叹,后道:“罢了,我也不希望我家少爷去了之后还要背负上一个不守承诺的骂名,诸位稍候。”
朱府管家一是不希望于此人多嘈杂之地同青凤等人发生争执,再者为了这一座车架也不值得,毕竟朱尔旦已经不再尘世,凡俗之物留之也无用。
朱府管家将目光投掷于青凤背上所背负的夏初,见其这般狼狈模样也并不像行骗之人,青凤听闻朱府管家应允,不由生喜,青凤并不识得这般场合,加之朱府管家的话语,令青凤不由生疑,问道:“老先生,您说的朱公子走了,不知朱公子去向何处了。”
朱府管家得见青凤无邪礼笑,内心之中的愠火也立时被理智所消,气急之下连连咳嗽,而后摆手,示意无事。
朱府管家当青凤是全然不通礼俗,青凤被朱府管家莫名一瞪也是有些发懵,“罢了,待车架寻到,我们便前往莒城,莫于此久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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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与风瑟之间,奔波之景便是另一种辛涩。
将夏初安顿于车架之中,青凤同怀时便一同坐于车架前侧,御马而行,青凤相挨于怀时,怀时双臂负伤只得将头颅轻凭于青凤左肩之上。
轻柔淡雅的纯香,那是青凤最喜的木丹香,犹记千载之前青凤对于木丹的评论,“凤儿,纯雅木丹香,令人静心。”
青凤也不曾想到,千载之后的重逢,会以这样的一句闲谈作为伊始,“是啊,犹记当年我对怀时说过,木丹纯,烟雨沉沦。”
“至恨唯有经年。”怀时轻喃吐语,“太公当日为我所编织之梦,我一做便是三载。”
“太公神力,非我等宵小灵物所能比拟。”青凤稍作迟疑,“只是当年鹿台一炬,除却牛山太公为我所设囚牢之中相见,后来我也不曾见过太公。”
青凤稍稍甩了一下马缰,令马匹前行,这是青凤最不愿面对,也是最不愿想起的事情,然而事既已发生,即便再不情愿也要面对,青凤稍稍仰颡,晴光略有晃目,昨事如沉叶。
“我听说。”怀时稍稍沉吟,将凭靠于青凤肩头的头颅抬起,望向青凤。
青凤亦被怀时认真的神色所染,方才还算轻松的神情立时变得同怀时那般紧张,“听说什么。”
“太公并未羽化入瑶宫,而是放弃了一身神格,而至于太公所放弃的神力去向何处,谁人也不曾知,只知道太公于临淄建齐,终寿二百。”怀时话语略有含隐,并不像是不知道的意味。
青凤身躯稍震,握缰的手险些松开,听闻怀时此番话语,青凤立时便知道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我这数千载以来都错怪了太公。”
青凤的笑意立时变得有些自嘲意味,“我虽然先前便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所流淌着的神力,本以为是我修炼而成,但是此般细想,我本是狐灵宵小,何德何能修炼成这般神力。”
“当日你于阴司之中所迸发而出的神力,便令我感受到有些相熟,然而不单单是我能感受到,想必当日在场的其他人亦能感受到。”怀时话语轻稳,丝毫不曾有半分慌乱之色。
“罢了,过去之事,就过去了。”怀时轻吐宽慰之语。
然而对于青凤而言,真的就能这样过去吗?人之于世至多百载光阴,而太公却宁可只留世数百载,也要为了救下自己,“值得吗?”
“什么。”因青凤话语稍轻,令怀时不得听清。
“我问值得吗?太公这样做。”青凤话语之中尽是不确信之意,然而纵然青凤如此不自信,却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