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见侯承远一步掠到门侧,自两个军士手上抄过两柄长槊,双手运力齐挥,长槊带着呼啸的风声,向阿史那思摩急射而去。
阿史那思摩身经百战,处事之冷静,反应之迅捷着实令人惊叹,只见他松开刀柄,身形向后滑开的瞬间,两柄长槊已径直钉在他原先所站之处。
阿史那思摩瞟了眼钉在地上的长槊,转眼瞧向侯承远,淡淡道:“枪势威猛,力透青石,好手段,少年人,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侯承远缓步走上前,随手拔起一柄长槊,掸了掸槊尖带起的尘土,淡淡道:“在下侯承远,久慕将军大名,今日敬请赐教几招。”
此时,执失思力已摇晃欲倒,却仍奋力走到侯承远身边,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勉强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请……请老弟不要插手。”
侯承远道:“末将并非想插手将军的事,只是末将身负戍卫京师重任,而捉拿阿史那思摩正是末将职责所在,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执失思力长长叹了一声,道:“看来今日这个人情是非欠不可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伸手握住肩上那柄刀的刀背,用力拔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咬着牙将刀扔还给阿史那思摩,身子摇晃了一下,终于体力不支,仰面倒地。
我心中一惊,忙飞奔上前,俯身探查他的伤势,刀痕入骨,血流不止,看来伤得不轻。
侯承远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子扔给我,道:“芸儿,这是三七粉,止血止痛,快为他敷上。”
我应了一声,急忙打开瓶子,将三七粉撒在伤处,又沿着裙裾撕下一条碎布,为他包扎好伤口,然后抬头忧心道:“伤势入骨,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手臂难保!”
侯承远双眉一蹙,回身望着阿史那思摩道:“将军的计谋已经败露,如今更只余孤身一人,何必再做困兽之斗?”
阿史那思摩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将目光投注在我身上,幽暗的眸底突然闪过一丝光彩,洋溢着温暖。
这难道是我的幻觉?眼前这个满身戾气,看似孤魂游阴的男人,竟也会有温情!
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道:“她,是你的女人?”
他的问题出人意料,侯承远一时愕然,怔了怔,道:“是!”
阿史那思摩又道:“她,很美,是个好女人,是吗?”
侯承远面上疑惑之色更重,侧头看了我一眼,点头道:“是!”
“这样的女人应该远离血腥,怀抱着孩子,守在温暖的家中,是吗?”
这一次,侯承远沉默了。
阿史那思摩缓缓又接着道:“她不应该在这里的,更不应该亲眼看着自己的男人死在自己面前,是吗?”
侯承远徐徐抬起来头,如鸷鹰般锐利的目光盯向阿史那思摩,傲然道:“就因为有她在,我才更不能死,也绝不会死!”
说话间,他将手中长槊一顿,槊尖刺入青石板,双手紧握枪杆,奋力横扫出去,枪尖紧贴着青石地面画了一个半圆,槊尖掀起的沙石夹带着剧烈摩擦产生的火星,化成数十点寒星,击向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脸色微变,擎刀平举胸前,倏地一挽,沉重的大刀竟在他手中舞出了数朵雪亮的刀花。只听“叮叮叮……”一连串的声音,数十点寒星全都被舞动的刀花挡住,又顺着旋转的刀光向四面八方飞出。
连音未绝,啸声又起,侯承远似不想让阿史那思摩有一丝半刻喘息之机,顷刻间,手中长槊已随着啸声以潜龙出渊之势刺出,直取阿史那思摩咽喉。
侯承远这一式去势汹汹,长槊所过之处,引得风声呼啸,阿史那思摩眉目皆动,忙提刀罩住咽喉,亮锃锃的槊尖旋转着迎上刀身,顿时火星四溅,长槊余势不减,剧烈的旋转使得长槊的威力更盛,迫使阿史那思摩不得不双手持刀方才停住后退的脚步。
突然,“铮”的一声,槊尖因力道过猛竟然应声折断,飞了出去,钉在地上。
侯承远扔掉手中断槊,一个凌空后翻,跃回原地,拔起钉在地上的另一柄长槊,神情冷凝地目注着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只是将眼光凝在刀身那个被长槊刺出的凹洞上,半晌,慢慢抬头盯着侯承远手中的长槊,沉声道:“少年人好霸道的枪!”
侯承远冷声道:“再霸道的枪却仍刺不穿将军手中的刀!”
阿史那思摩道:“若本将没有看错,刚才那一招指天望月是天节将军罗艺的成名绝技。罗艺生前与你父亲侯君集素来不和,你何以会使罗艺的家传枪法?”
侯承远淡淡道:“此事不劳将军费心。”
阿史那思摩笑了笑,道:“罗艺的家传枪法霸绝天下,一招青龙三探水更是凶险至极,今日不知是否有幸一睹?”
侯承远冷声道:“将军还是不要看的好,否则你必将后悔终生!”
“哦?”阿史那思摩眼睛放出奇异的光芒,一字一顿道,“本将要是非看不可呢?”
侯承远并未答话,双手却已经紧紧握住了长槊,枪尖垂直向前,身子彷佛化成了石像一动不动,相隔数丈就已能感觉到自枪尖逼出的杀气,似已将阿史那思摩笼罩。
此刻,阿史那思摩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大笑道:“全身都是破绽,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是凶险至极!”说着,他双手举刀齐眉,刀锋向外,似乎也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大地间的肃杀之意越来越重,四周又归于一片沉寂,只闻彼此间有节奏的呼吸声。
我第一次感觉到对峙竟比搏杀更让人惊惧,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感觉身旁有些轻微的响动,我忙看向躺在一旁的执失思力,他已渐渐恢复了知觉。虽然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但伤势颇重,全身已无法动弹。
他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包扎好的伤口,吃力道:“有劳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