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黎径入庙里头,心疑着为何庙中信徒稀惨,庙宇荒芜,浑然未查身后因竭力克制怒火,憋得一脸扭曲的玉子妫。
神像前跪着个老翁,颤颤巍巍的磕着头念叨:“冥王神君在上,保佑我孙女不受孤魂野鬼欺负,保佑保佑…”
“你拜他作甚?”这时冲进来一个年轻小伙,搀起老翁斥责道:“拜他有用妹妹也不会被鬼害死!”
说着当即把老翁手里的香狠狠扔到地上踩灭,玉子妫见状雷霆震怒,抬手就掠出一道阴风砸过去。
结果看到姒黎走到那人身边,他急忙收手,那阴风来了个急转弯硬生生调头弹回他身上,好一招自己打自己,痛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眼神狰狞的瞪着姒黎。
可恶!这死女人,是克星吗!
姒黎忽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捋了捋胳膊捡起地上的断香,冷着声命令那小伙子:“跪下!”
小伙子被她盯得心底发悚,哆嗦着嘴皮子回呛:“你是谁,凭什么让我跪下就跪下!”
“凭你亵渎神灵。”姒黎说完当即运力按着他的肩,强迫他跪对神像。
小伙子立时嚎啕大哭:“凭什么拜他,凭什么,我妹妹就是被鬼害死的,宫里死了那么多人,他管过吗,我不拜!放开我!”
边上躲雨的路人此时都投来探究的目光,那老翁急急求饶:“这位法师,我孙儿年轻不懂事,求您饶恕吧…”
姒黎这才松了手,却仍不打算放过他,追问道:“你为何口口声声说冥王神君不管凡人死活。”
“哼!”小伙子使劲抹了把眼泪:“陛下召了那么多法师请他赐力捉鬼,他一次都不理会,纵容恶鬼祸乱人间,活该庙宇被荒废!”
有人摇头叹然:“唉…雨停了,快走吧快走吧,陛下已下令禁拜,莫要久留惹来官兵。”
说罢皆是匆匆离开,小伙子也扶着老翁怯怯离去。
姒黎略错愕,难怪城中百鬼满京,想是人皇断香火触怒了冥王,她愈发好奇宫里作祟的到底是何方大能,连冥王都不管,这一趟进宫,恐怕凶多吉少。
思忖间人都走完了,庙中静得只有烛火滋滋作响,和夜间浅浅的蛙咕蝉鸣。
“雨停了,你还不走?”
玉子妫抱着手倚在庙门边,语气有些淡,虽然她方才帮自己出了气,但他觉得她也是来躲雨的。
姒黎默不作声,闷头从指珏中拿出鲜果,般般件件齐码于供桌,又燃了竹立香,俯允跪在蒲团上参拜。
原来她出门收的那些鲜果是要拿来供的,玉子妫吸食着香火供奉,心情略舒畅了些,却依然冷着脸问:“你拜他做什么,不觉得他如那些人所说那般无用吗?”
“神创造了众生,爱众生为子,亦可为刍狗,天地自有相衡之道,人若求神不得便怨天,又怎么能怪天降惩罚呢…”
姒黎边说边把祝香恭恭敬敬置入宝鸭炉中,然后挽袖拾掇着供桌上瞬间蔫败的残果,那是神存在过的证明。虽然她不知冥王何故不管宫中邪祟,但她觉得,应该不关他的事。
玉子妫默不作声,宫中邪祟并非阴灵,本来就跟他没关系,他也没那功夫管凡人死活,再说了,皇宫乃天帝的神脉分祗,天帝的地盘上有邪祟作乱,分明就是天帝失职,那人皇不去求天帝辄敢怪到他头上,还敢断他香火,不是作死是什么。
山色空蒙,夜雨去复还,姒黎攀着木梯认认真真擦拭神龛上的灰尘,又拿着扫帚清理蛛网,就着雨水打湿了粗布,开始擦神像金身。
秽水脏了她的衣裙,几滴薄汗沿着光嫩的脸颊滑过鹅颈,复隐于那片微隆的净土。
玉子妫移开目光,摸了摸鼻子:“你做这些也是想求冥王赐法吧?”
姒黎捻袖拭去汗水,温声说着:“我只是想让神君息怒,城中的游魂太多了,百姓不过迫于天子龙威才荒了冥王庙,何苦殃及无辜。”
玉子妫望着炉中瞬间燃尽的香火咂咂嘴,好吧,吃人嘴短,他就高抬贵手,收回那群游魂罢了。
但是睿皇…必须付出代价。
夜雨翻云瓢泼,未弱却有渐烈之意,姒黎自昨夜至今未寝,身疲力竭,遁术只得闪至几里地,看样子得露宿此庙了。
只是这孤男寡女…
她恼瞪一眼玉子妫,嗔问:“你一天到晚跟着我到底是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