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舅正在客厅不断拨打玫瑰姐的号码,却始终未能接通。
我看着客厅桌案上摆放的烟灰缸,以及空盒子,朝他解释:“玫瑰姐说回老家了。”
他充满诧异地盯我看半天,挠着光秃秃的脑门,又搓了搓鼻头摔门而去:“这娘们真不是东西。”
对于王舅的厌恶之情在我心里愈发萌生,但如今寄人篱下,我也只能尽力不去想这些。
元旦到了,家里却没一个人,自玫瑰姐离开就再没了联系,王舅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潭安默默站在厨房里,对着锅里泡面发呆,我绕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看着锅里翻滚的开水。
干硬的泡面经不住开水的翻涌,逐渐膨胀化开。
她倚着我,慢慢将锅里的泡面捞出,分了两碗。
信笺被我在某个下午偷偷寄出,我没有留具体地址,怕黎落嚷嚷着黎叔叔来找我玩,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再撞见王舅带个女人回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明天我替你问问竹青吧,找个人摩托载你回趟县里。”潭安看着我。
竹青就是闪电帮里的红毛,也就是之前她提过的老大。
每次潭安疯完了回来总会和我分享趣事,什么飙车打架,砸场收保护费,连扶老大爷过马路都有,听得我将信将疑,总能听见不同的名字从她嘴里冒出。
可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竹青。
竹青嘬着烟头,听完我们的事,盯着我望了许久,凝视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能啊呜一口将我吃掉。
“成,过几天等我事办完就出发。”他斜着眼,打理着头上的红毛,“妹妹的要求,自然是答应。”
天。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周围的人群奇怪地看着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如此瞬间,我竟激动得愣在原地,想叫又叫不出,一腔热血憋在胸口,难受得要命。
潭安抱着我跟着大喊大叫:“耶,我也有机会去县里玩玩了!”
“谁说带你了,就她一个,不知道摩托车上人多不安全?”竹青戳着潭安的脑袋。
“就你一个带她?”
“你还怕我吃了她?”竹青嗔怪地说。
此刻的我早已激动得忘乎所以,拍拍荷包里的腊梅让潭安放心,她对我无可奈何,便应了下来,说必须尽快回来。
竹青斜了我们一眼,踩了辆摩托呼啸离去:“小样,先走了。”
黄毛一辆车停在我们面前,冲我俩喊:“妹妹,什么事那么开心?”
我一个箭步飞上他的摩托后座,拍着他的肩膀大喊:“走,飞两圈!”
他俩愣在原地对视着,潭安冲他摆摆手,摩托车缓缓前行,速度越来越快,但离我想象中还差得很远,风一个劲拍在我脸颊,好不过瘾。
我冲他大叫:“快啊,再快点!”
只听得黄毛嗤笑一声,车速在马达的轰鸣下极快飙升,差点给我一屁股摔落在地,脑袋不自觉的仰望天空,紧闭双眼。我死死薅住他的衣角,放声大叫,时间仿佛停在此刻,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安静,耳边只有自己不断地尖叫嘶吼。
终于,憋着五味杂陈的情感在此刻喷薄而出。
去他的王舅,去他的玫瑰姐,去他的福利院,都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化为乌有。
玫瑰姐走后,我和潭安有时会去楼下饭馆里点几道菜,我知道她爱吃什么,便点了和她一样的。
待我淡定下来后,我开始考虑和竹青独自出去的危险性,潭安对他很是放心,和她问多了竹青的性子,她甚至嫌我叨扰,只是让我一百个放心。
回家的时候有些晚了,我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女人,侧对着我们倚在沙发里,正翻着我那本书,有模有样地看着。
我冲到她身旁大喊:“姐姐你回来啦。”
她转身看我,竟然不是玫瑰姐,却涂着比玫瑰姐还浓的妆。
她迅速合上我的书,满脸诧异,朝厕所的方向看去。我立在她身后,一时语塞,潭安在卧室门口叫我回房休息。
厕所门开了,王舅裹着浴巾走出来,尴尬地看着我们仨,唤那女人快些进屋。
我们各自回房,我把书摆在花瓶旁,又拿纸狠狠擦拭着封面。如果说玫瑰姐的声音是温婉幼猫的呓语,那她就是一条失控野狗的狂吠。
潭安端来洗脚盆叫我别管他们,我叹了口气,把书摆了回去。
或许玫瑰姐也是王舅的其中一位,但我总觉得她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