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黑影跳到我面前,熟悉的声音传来:“靠,吓小爷一跳。”
我不会想到潭安就坐在上面,直到她蹲在我面前,替我捋走眼前凌乱的头发,丢大人了这下。潭安很快将外套脱下披我身上,她本来穿得就少,现在就一件薄毛衣了,我都替她冷:“你拿走,我不冷。”
“都冻哭了还不冷。”潭安落座身旁,挨着身后的山石,卷起一半衣服盖在她身上,“谁欺负你了?”
我不想说,选择沉默。月亮悄悄从云里露出半个头来。沉重的脑袋自然搭在她肩膀,犹豫半天:“没有。”
她抓着我手,伤口在她的按压下格外疼痛:“你不会和人打架了吧?”潭安起身,在我身旁踱步,哈哈傻笑,“天呐,看着傻傻的李遥知也学会打架,真是太酷了。”
可怜的我被所有人嘲笑,多变的神态真是多奇葩的人才会有,有时候我搞不清她到底是真神经大条还是无畏,忍不住嚎啕大哭,吓得潭安又俯身抱住我:“别哭呀,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报仇。”整个后院都延续我微弱的哭声,像条蜿蜒曲折的河流朝远处流淌,时而湍急,时而平缓,一直延着黑暗深不见底。
潭安安静地坐我身旁,望着月亮,和上次一样,在我眼前伸出手掌,圆月于明珠般浮在手心,刚哭过的眼睛如同为明珠添了层晕染,在远方斑驳琉璃,晶莹剔透,皎洁的离谱。
悲伤差不多发泄完了,我收起多余的难过起身离开,潭安跟着我身后一言不发。寝室楼下聚了很多人,连文叔叔也来了,他四处地张望,眉毛紧锁,身上披了件米色外套,看见我后朝我跑来,大声叫唤我的名字,可能又要挨一顿骂了。
大门外的白炽灯惨白地亮着,门口围了很多学生,被值班阿姨往里劝。文叔叔蹲在我面前,双手轻抚我的双肩,满脸的焦急。太像了,和黎叔叔从医院追我出来发现我的神情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就连情感都被复刻的没有瑕疵,我把头埋进他胸口,哭了起来。
忽冷忽热的后背让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迷糊中依稀觉得被他抱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安慰我。我似乎被放在了他的房间,他的床板很硬,被子却很柔软,盖在身上仿佛陷入了一团大棉花里。他喝了口茶几上的茶水,又替我倒了一杯:“木子,你今天睡我这,寝室楼还有空房间我去睡一晚,明早我来叫你。”
“别告诉黎叔叔。”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求他。
“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说好吗?”他拉灭了灯,关上了门,房间黑了下来,和外面一样黑漆漆的。眼皮子也渐渐闭上了。
没有人来唤我起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如同天上破了个大窟窿,将所有暖阳都倾洒在我一人身上。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十点了。无数细小的灰尘如柳絮般在窗边漫天飞舞,小小的,白白的,漫无目的地飘散着。
我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去操场玩,我怕遇见茉莉,遇见那些讨厌我的人,更怕遇见乃棠。想起昨天的事,我曾以为乃棠会站在我身后,哪怕替我说一句公道话。如此关键的时候,她竟然倒戈了。
院长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我偷偷躲了进去,我知道文叔叔一定会回来的。他的办公室收拾得特别整洁,白花花的墙壁上挂了各式各样的锦旗,正中央挂了个大大的党徽,看上去有些黯淡,显然是有了年份。桌案上摆了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不太敢翻,便静静坐在一边的长凳上。
文叔叔回来见到我后并不是特别诧异:“木子醒了啊,我本想一会过去找你的。”
“嗯。”我点头。
“木子。”他坐我身旁,掸去衣肩上的浮尘,“昨天的事我了解过,打人是不对的。”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茉莉被送去市医院了,这件事挺严重的,她身上和脸上有多处烫伤,尾巴骨也摔伤了。”
心里像是堵住了块巨石,一直堵着,从心脏堵到胸口,又堵到脑门,再一瞬间压在脚上。整个人跟陷在沼泽地里似的,怎么也拔不出来。我望着手上的指甲划痕,上面已经结了一层痂,褐色的,周围有些浮肿。
“我不是故意的。”迫于无奈,我只好这样说。但凡说这样做很刺激,文叔叔指定会给我送精神病院去。究竟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我自己也不知晓。
“木子,我听你黎叔叔说过你过去的遭遇,这些事对你来说打击一定很大,心里的那些疙瘩啊,咱们也去医院看看好吗,憋久了总不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