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黎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两层竹屋,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她换上新做好的素色布衣,脚踏草鞋打好绑腿,将装了干粮和银锭的包裹斜挎在肩上。因为是投影进入的世界,所以这世界里的东西都放不进背囊,只能背在自己身上。
包裹并不重,银锭原本还有十六个,现在还有八个。她花掉一半给村里建作坊、买牲畜,以及盖结实的屋子,否则一下大雨就有被冲垮的危险。
武器是一柄进城后从铁匠铺买来的小刀,又捡一根粗壮的毛竹修整好做哨棒。她出了门,与村民和蓝大爷做告别,顺便为村庄做最后一件事情——给桂州城里的雷大户家送年租。
年租这话还得从齐小黎做出白蔗糖说起。
工业革命之前,几千年来盐都是必需品,糖是奢侈品,洁白的霜糖更是奢侈品中的高定。
面对齐小黎将制糖秘方送给村中的行为,蓝大爷表现的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愁眉苦脸。他首先看到的不是村人获得秘方后变得富裕的场景,而是觊觎秘方的人所带来的危险。
区区不到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又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哪天被人一锅端了恐怕都没人知道。即使将来有人为他们主持公道,对于死去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他将自己的顾虑告诉齐小黎,说想把配方送给能护住村庄的人。这确实是齐小黎没想到的,送配方给村庄是希望村民生活得更好,而不是遭遇危险。她表示配方既然已经送给村庄,该怎么做自然是村中人自己做主。
后来,寻到的护身符就是桂州城中的雷家,除了势力大,还因为名声好。
雷家主人大名未知,只知是桂州及周边数一数二的豪强人家,城中产业众多,城外也有许多的水田和蔗田。据说祖上原本是汉化的壮人头领,因为处事公正,所以在汉民壮民中都很有威望。约40年前的战争,更是毫不犹豫站在官府一边,后来官军获胜,雷家获得远在东京的赵官家赐下的勋官。
宋代虽然积贫积弱,但说起来有百万禁军。四十年前声势浩大的侬智高之乱被狄青一年平定,虽说广西地处偏远,但也对远在东京开封的赵官家敬若神明。
可再怎么尊敬,毕竟山高皇帝远。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都不如树大根深的豪强。雷家在这里就是数一数二的豪强,还是通过王武师家,蓝大爷才与雷家搭上话,献上了蔗糖秘方。
作为奖赏,雷家买下了村庄中的田地,村民全都成为了雷家的佃户,于契约上定下极少的年租。
这种操作齐小黎实在觉得诡异,失去自由还感恩戴德?
但世情如此也别无选择,在土地兼并严重的情况下,官员享有赋税特权,像蓝大爷这样的普通人,觉得作为豪强的佃户获得庇佑比自由平民过得轻松也是正常。
尤其雷家世代有良好的声誉,遇到荒年不仅减免田租还会送给佃户种子,大概也与他们拥有商队,田租收益只占总收益的小部分有关。
对了,再提一句,经过一年多的时间,齐小黎总算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半,现在正是元佑四年。说年号可能不清楚,说人名就明白了。
约三十年前,后来庙号被定为神宗的赵官家起用宰相王安石进行了变法,可惜变法以神宗英年早逝结束。现任皇帝年少继位,由太皇太后高氏摄政理事。
没错,现在的皇帝正是宋哲宗,靖康之耻的主角、超级败家子宋徽宗的亲哥。
……
到了雷家,由门房通话后获得允准,齐小黎捧着年租直入账房。村里田地分散,年租并没有多少,捧在手中轻飘飘的,但蓝大爷表示正是因为年租少,才更应该恭敬。
顺利交完租,齐小黎准备离开,路过雷家的演武场,碰到一个熟人。
“王六哥,你怎么在这?”她问。
熟人正是武师王六,半年前他亲爹去世,现在他是王家的当家人。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一边守孝一边教徒弟。
“哦,是你啊。”王六回答:“雷公子想要学武,所以雷老爷聘我来教授公子棍棒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