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是修士真正踏上仙途的第一道门槛,多少人折戬于此,扼腕兴嗟。
过了便是门,过不了便是槛。
宋矜歌站在墙后,面无表情。
“都说五灵根修行难,非大毅力者半百方得筑基,必然是有何机遇奇缘,一步登天。”
“你说的是那近来风头无两的女修吧,人家的爹是化神尊者,一手丹术精妙绝伦,便是用丹药堆,也能堆出一个筑基,有何稀奇。”
“此言差矣,他另一个女儿筑基失败三次,总不能厚此薄彼。况且嫡庶分明,还能叫庶的越过去?”
“你我皆是修行之人,何必困于这些俗世规矩,说起来家主亦是庶出,你可敢到他跟前这般说!”
几人哄笑作一团,推搡着走远了。
宋矜歌默默听着,没有出面。
自打她筑基失败后,风言风语不歇,而她庶姐却一步越过门槛,两相对比之下,不说灰头土脸,亦是羞愧难当。
诚然,修行之人不必困于俗世规矩,但嫡庶分明从来强调的不是地位,而是资质和资源。她娘是元婴真君,出身修仙世家,而庶姐生母是一名散修,云泥之别也不过如此。
“人人都说修仙好,人人都为修仙扰。看来我还得勤加勉励,早日筑基才是。”
宋矜歌叹息,她不是那超脱凡尘之人,平白无故听了一耳朵闲话,心底也是憋着一口气的,且她明白筑基之事已然化作心结,解不开会对修行有碍。
“妹妹好志气,我等修士应当知难不惧,迎难而上。行百里者半九十,要我说依着妹妹适才所言,筑基只是时间的问题。”
被夸好志气的宋矜歌闻言身体一僵,倒不想被旁人听了自己的话去,而且还是她的庶姐,“那就多谢三姐吉言。”
庶姐排行第三。
两人相对而立,互相打量。
虽心有嫌隙,宋矜歌也不得不夸赞三姐生得一副好相貌。
柳叶眉,睡凤眼,琼鼻樱唇惹人怜。一身素色衣裳,并无多余饰品,仅仅两支玉螺簪挽起青丝,平添利落。
最奇是那双眼睛,眸如秋水,熠熠生辉,不似从前黯淡无光。
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三姐是什么的人,她记得不太真切。
世家出身的她们从小便要学会明事理,踏上修炼之途,每天相伴的是夫子教授的术法决,顺前人经验,在修仙这条通天大道上孜孜前行。
她们更像有着血缘关系的熟人,知道对方的存在,相处时间少得可怜。
感情这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厚,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淡,她们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可她也能看出,三姐因灵根之差导致修炼缓慢而自卑,所以更像不起眼的野草,而非明媚的娇花。
“妹妹这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正说着话也能走神。”
“倒是我的错,想起夫子交待的课业,三姐说了什么?”
心知肚明是说辞,三姐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不打紧,课业为先,若是妹妹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正巧你我有空,择日不如撞日,去你那院子好生坐着说会话,顺便把课业完成,两不耽误。”
人家一溜话说出了花来,宋矜歌虽觉奇怪,却没往深处想,点头称好。
生疏了多年,许是如今有了底气,便想来拉近姐妹关系。
如是此,倒也解释得通。
宋矜歌并非话多之人,只是三姐有心而言,又处处迎合暗捧,一路上竟也欢声笑语起来,好似亲密无间。
她暗暗称奇,往日里闷不做声的人还有如此本事,是她陷于偏见了。
千人千面,所看到的真假虚实,大抵是旁人表现出来的。
“瞧,那站在院门的可是你的四姐姐。”三姐忽然出声。
宋矜歌看见,红衣如火,美人蹙眉。
美人声音柔柔,语气担忧:“你这是去哪了,我正有事找你呢?”
说罢,邃眸如注,又道:“三姐也在啊,昨日才去了我的院子,今儿个又来我妹妹这里,三姐真是不厚此薄彼啊!”
这是话里有话,更何况美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嫌弃,在场皆非蠢人,怎会听不出来。
宋矜歌觉得难堪,倒不是因着这话是自己四姐所言,而是为了三姐的脸面。
那料三姐脸色如常,毫无不悦,“你是我的妹妹,矜歌也是我的妹妹,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公平对待,最好是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姐姐一张嘴,说出的话枯树也能逢春,妹妹昨天便已经领教到了。只是今天我找矜歌有事相商,因着外祖家的事不便透露,姐姐既然想要左拥右抱,不如改日再来,正好喊上大哥二哥一起相聚,也当作是祝贺姐姐筑基成功,你看可好?”
宋矜歌与大哥四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二哥三姐是爹与其他妾室所生,她自然是更亲近四姐。
两人话里的争锋,她也是瞧出了端倪,直觉再让两人呆在一块,怕要反目成仇,伤了姐妹情谊。
家族不和,是为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