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碎石,滚滚烟尘中,两道白色身影。
如狂风肆虐中兀自飘零的落叶,重回尘世。
似九霄云阶下熠熠生辉的萤火,坠入凡间。
祭坛崩塌,木梓焱看到花珈伸出的手抓了空,不假思索的跟着跃下,有一刹那晃神。
他异常惊讶的表情收在花珈眼里,回给他一个灿烂又慰藉人心的笑容。
花珈本就用了内力跃下,瞬间追至木梓焱身旁。
泛着银灰色光的暗河已近在咫尺,他挥袖将圆鼎中的金色粉末尽数倒下。
只见那银灰色迅即被金色笼罩住,像是被裹挟着向两边退去,犹如在黑暗的荒野中开辟出一条明径,两人毫发无伤的越过曾融化了无数尸首的银灰液体,落入深不见底的暗河。
岭南人甚少不谙水性,木梓焱自是不在话下,暗河水冰冷刺骨,若是身上有伤口定会难以承受,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花珈左右。
岩壁坍塌散落的碎石有些被暗河上层所阻,但还是有不少大块的石头砸入水中,花珈忙着闪避间看到木梓焱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好看的眉眼弯起,又开始不着调起来。
他唇角微动,轻浮的声音已传入木梓焱耳中,“怎么,感动的要以身相许么?”
木梓焱翻了个白眼,想起第一次见面就曾被这货调戏,完全是给点颜色就骚话连篇,刚刚竟然还真的为他担心,转身便向暗河深处游去。
木梓焱心想祭坛既和赵家先祖的陈设相似,赵恒又熟知帛书内容,辛星三人进了浮雕岩洞应当不会有大碍,他方才也看了岩壁浮雕,推测那盒子定是在藏在这一处水底,一边向暗河底部探去一边却还是仔细听着身后的声音有没有跟上来。
花珈也不知圆鼎中金粉的效力能持续多久,若是这水底下没有暗道,少不得还要重新浮上水面寻找出路,俩人在水中闭气的时间有限,自是紧紧跟着木梓焱潜入河底,手臂的伤口被冰水刺激的麻木了许多,却没留意渗出的血液已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只一触底,便泛出青绿色的光芒。
青绿色不断蔓延,就像不久前看到在暗河中快速生长的青铜神树的幻影,俩人对视一眼,顺着血线游到尽头,一颗高有三尺的火珊瑚赫然出现。
木梓焱眼前一亮,火珊瑚通常生长在海底火山的旁边,白天吸光,晚上将吸收来的能量发散出去,这一吸一呼中,便凝结了水中万物之灵气。
以火珊瑚入药,不仅内力提升极快,甚至可让气血将尽之人起死回生,因其又是极阳之物,对体寒之人犹如瑰宝。
岭南靠海,几百年也未曾有人寻到过一支,未曾想竟在这阴阳界见到。
青绿色的幻影直流入火珊瑚底部,刚一游近,便觉巨大的吸力扑面而来,周围的泥沙、碎石突然搅动起来,全部涌向火珊瑚底部,俩人措不及防被卷入水底漩涡。
慌乱中木梓焱拉住花珈的手臂,却又被水流冲开,目之所及浑浊一片。
被旋涡中急速的水流裹挟着,天旋地转了不知多久,木梓焱被冲上了一个浅滩,他咳出几口水后左右四顾,却没有花珈的影子。
木梓焱打量着身处之地,应是一个狭长的岩洞,不远处水流哗哗穿过,曲折荡漾,水石莫分。
他逆着水流的方向往回走,希望能在某一个浅滩处看到那个惯以轻浮笑意示人的白色身影,走了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水流声感觉似有异物卡在嗓子眼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这种要命的窒息感紧紧抓着他的心。
这时,一阵似有若无的笛声从一个岔口深处传来,空灵清透,却带着万钧之力。
他心神一震,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木梓焱刹一踏出岔口通道的尽头,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惊住。
一棵巨大的青铜树矗立在高不见穹顶的石洞中央,卓然挺拔,有直接天宇之势。
铜树三层九枝,枝头分立九鸟。其下圆形座圈,铸饰着象征太阳的符文,树侧有一条缘树逶迤而下、身似绳索相辫的铜龙,铜龙爪子、腹部和神树紧紧相连,似已在神树下守护了千年万载。
整个神树青绿色的寒光直映石洞四壁,怪异诡谲,莫可名状。
树下底座四面环水,水中却不断爬出似人非人的骇人之物。
明明是人形却目光呆滞,以四肢爬行,说是动物偏偏又身着人的衣衫,褴褛不堪。
这些怪物嚎叫着不断往青铜树上爬去,只是每每爬上铜树的第一层便被龙笛的声音所扰,跌落下水去。
青铜树顶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知方才经历了什么,他原本拢住的乌发已四散开来,披在染血的肩头,连脸孔都瞧不真切,白色的龙笛被手掌渗出的鲜血染成绯红,只余凄清肃杀的笛声倾泻而出。
只见水中又接二连三浮出几个黑衣人,手持短剑,欲往青铜树上袭去。
木梓焱从岩洞口跃出,足尖轻点,几个翻身掠过水潭,已行至青铜树下。
衣袂舞动,以掌为刃,劈手夺下其中一黑衣人的短剑,飞起一脚直踹另一人心窝。
短剑如银蛇飞舞,剑光所到之处,无论怪物亦或是突袭的黑衣人,皆尽落入水中。
却不想,这些人似只是打前阵,更多的黑衣人涌出,招式也更为狠辣。
木梓焱一时也判断不出这些人的来路,清理了一圈树下,便往树顶而去,想先看看花珈的状况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