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至黄昏,绿衣小女孩才从王仙芝背上醒了过来,抬着酸软的胳膊揉了揉眼睛,这几日从旧南唐过来,估计没少摸老爷爷的白胡子,她下意识捉向王仙芝的胡子,说道:“老爷爷,不是说要见个人吗,是那个大姐姐吗?”
小女孩软糯声音响着的同时,看向了叶启,在她的世界里,漂亮的人应该都是姐姐。
王仙芝乐的哈哈大笑,叶启也没有被人说成是女子就与小孩生气,笑着看向小女孩儿说道:“应该叫大哥哥。”
绿衣小女孩儿惊讶地张着小嘴,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是个大哥哥,不过她从小都待人极有礼貌,丢了一句对不起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丢人,就将脑袋埋在王仙芝的后背上。
王仙芝收了笑容,轻声说道:“绿鱼儿,不是这个大哥哥,是爷爷的一个老朋友。”
叫做绿鱼儿的小女孩儿嗯了一声,自己跳在地上,不过还是有些窘迫,只躲在王仙芝身后看着那个白衣哥哥。
“差不多了,王老怪,我去走一趟,接老李回来。”
剑破苍穹,叶启消失在了红鹿洞的绿水青山间……末了,天色只剩余晖,剑光再现,老剑神李淳罡神色疲惫地被叶启背在了枯坟旁边。
别看老剑神疲惫,声音却依旧硬朗的狠,独自颤颤巍巍地走在枯坟前坐下,靠着那座墓碑,说道:“哈哈哈哈,这一仗,杀的痛快,叶小子,你剑破三千背魁军名声比当年吴家九剑破万骑还要惊世,老子比你强些,一剑杀了五千二百甲,比隋斜谷那老头还要多个一百五十,还有你,王仙芝……”
老剑神还在朗声说着,小女孩绿鱼儿从王仙芝身后怯生生地探出了脑袋。
李淳罡话音止住,轻声道:“绿袍儿……”
绿鱼儿明明脸上怯生生的,却不知为何走在了老剑神身前。
李淳罡浑浊老眼眯起,竟是有着两抹老泪在眼中盘踞,他伸着手,想要去够那一袭绿袍儿。
小女孩儿悲从心生,轻轻蹲下,握住李淳罡的手,另一只手抬起袖子,给他擦掉眼泪,自己却也开始抽泣。
老剑神嘿嘿一笑,说道:“不许哭,哭不好看。”
日落,坟前骤暗,剑神李淳罡没有来时开山,去时也开山,只是握着名叫绿鱼儿小女孩的手,含笑闭眼,再没有睁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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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去时开山,李淳罡最后一剑破甲五千二,何尝不是江湖的一座山?”王仙芝背着昏迷不醒的绿鱼儿,感叹说道。
月色下,崖上枯坟不再显得孤独,一旁,多出一座新坟。
叶启将手中泥土拍掉,将那柄饮尽五千二百甲士鲜血的无名剑挂在腰下,说道:“人间将千年难忘春秋剑甲,可怜隋老头,到头来还是让老剑神名声盖了过去。”
“五千五十甲,也不错了。”王仙芝笑了笑,指着叶启的剑说道:“叶剑仙看着无情,实则有情。”
“无情也好,有情也罢,终究是欠这老家伙的,嘴上说着不愿,可握着人家小女孩的手到死了都不松开,叶某就是不如他所愿,他不愿意转世,我就非要让他转世,还要带他习剑。”
临别,叶启看向王仙芝,说道:“有些事情,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你与我一战,最后只能飞升。”
王仙芝一身气度非凡,在叶启说完这句话后,吹胡子瞪眼道:“世间无故多你一人,风云就此变了,到了最后,你还没有被南帝杀死,老子能说什么?”
两人不欢也欢的散了,很长时间之后,一青衣一白衣来到山上,白衣跪坐在新坟之前,凄惨痛哭。
……
后有人记载,永徽二十二年春,李淳罡、隋斜谷二人御剑君临北帝城,于三万护城重骑之中,李淳罡剑斩五千二,隋斜谷稍弱一筹,剑破五千五十甲。
北莽都城护城河被血水染红,城头之下人马尸体堆积成山。
此战之后,北莽女帝重病,死于离阳祥符元年。
……
……
旧南唐,某个山村中,无数村民正忙碌地在稻田中收着金灿灿的稻谷,今年是个福年,风调雨顺的,稻谷长势极好,一穗穗的颗粒饱满,之后一年里大概是不用饿肚子了,兴许还能存下粮食。
一片片稻田离着村落并不远,大多村民,站在稻田里就能望着家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异常响亮地传来,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听到后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老李家的婆娘又生了,听听这声音,得传了有一里地,准是个大胖小子。”
“真好,老李家那婆娘最能生儿子,不像我家那个,生了五个,都是女娃。”
“就是,这老李脑子从小被驴踢了后现在还有受影响,别人家都恨不得婆娘生的都是儿子,好将来能给家里扛担子,他倒好,只想要个闺女。”
“谁说不是呢。”
两个庄稼汉子说着,稻田外的小路上走来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男子对着二人挥了挥手,问道:“敢问二位,你们口中的老李家怎么走?”
两人看着白衣男子穿得高贵,其中一个许是见过点世面,有模有样地给那白衣男子行了一礼,说道:“老李家就在顺着小路进了村子后右边的第三家。”
白衣男子道了声谢字后,就离了开来。
两个庄稼汉子继续割起了稻谷,没过多久,那个行礼的庄稼汉就忍不住说道:“二狗,你说那个白衣公子哥不会是个神仙吧?拿着剑,又长得不像是咱们凡人有的样子。”
“我觉得有可能,你见过有什么世家公子哥会与我们这些农人这么有礼貌?我就听说过,隔壁村子家的小儿子刚出生,就被一位乘风的仙人带走了,至于那一家子,整日不用劳作都饿不死,我觉得,老李家可能就是摊上福气了,其实想一想,那孩子刚刚出生,那个白衣仙人就来了,巧的很。”
“不用说了,快看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