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妈妈挣扎着站起来,站在宽阔的庭院里,举着双手从众多宾客面前转过去,豁出去一般喊道:“是我杀了四姑娘!是我在石子路上洒了油,支走了她身边的丫头,故意带着她走了那条道!是我,在她脚下打滑的时候把她推下水去的!也是我,在下水救她的时候故意把她按在水里,溺死她的!”
庭院里的都是慕家的族人与姻亲,听罢,倒是没有哗然议论,却也不免满面的震惊。
毕竟都是老熟人了,谁不知道那袁婆子是姚氏身边的人,这会子却是来指认慕家的姑奶奶,这出戏可比说书先生嘴里的戏码更是精彩了!
袁婆子面上没有一点血色,衬着那满院的缟素麻衣好似她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般。
她指着赵妈妈龇目欲裂:“我的儿子死了,就剩了我孙子一根独苗,她抓走了我的孙子,威胁我,让我杀的四姑娘!可这个毒妇,在我杀了四姑娘以后,下毒灭我的口,又把我那孙子杀了丢在我家门口,尸体这会子还在家里躺着,被人抹了脖子啊!”
“你们以为我死了便是死无对证,即便有人怀疑,你们也可推卸到夫人身上去,可惜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没叫我死成,今日便是要来揭发你的!”
身为繁漪的未婚夫,许承宣一张秀气如女子的脸上满是震惊的回不神来,无法理解赵妈妈如何要杀繁漪。
慕言氏手里的帕子扫了扫身旁的石榴花:“你是姚氏的贴身婆子,你杀了人,旁人自然会疑心是不是姚氏下的手。谁都知道楚氏是贵妾,又和侍郎大人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做正室的自然是对楚氏留下的孩子看不顺眼,想着处之而后快的。”
姚氏的长嫂姚闻氏神色一沉,美艳的面上一片冷凝,冷声道:“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要乱说了!我世家大族的女子,万不能如此心胸狭隘。”
慕言氏瞥了瞥嘴角,用力一收帕子,扬起了细细花粉和光同尘,“姚四奶奶倒也奇怪了,我不过是按着对方的思路一说而已,那是帮着你们质问一声凭什么把事情栽倒堂嫂身上去的。怎倒是被你这一喝叱,显得好像是我要这么做似的。该不会是你们姚家也心虚着吧!”
“自然是有原因的。”袁妈妈抬头不知往何处看了一眼,又似只是望了眼天光,眼底是深秋的枯败,咬牙道:“因为大姑奶奶抓到了夫人害死楚姨娘的证据!”
看戏的亲眷们乍闻之下皆是一愣,然后在脑中炸开了锅,看向嫡子慕云歌、慕云曦的眼神便变得怜悯而讽刺起来。
打杀签了死契的贱妾便是官府也不能治罪,而死楚氏出身良家,父亲是贡生,杀了这样的良妾是要吃官司的!
而姚氏的孩子,无论你如何的能读书有出息,有这样杀人凶手的母亲,名声便也完了。
楚老太太拨弄珠子的手猛然一顿,眼中蓄着的绵长岁月化作了利刃射向姚家人,最后落在了赵妈妈身上。
方才被扶着下去歇息的姚氏刚跨进前院便听得这一声,脚下一软几乎就要厥过去,扶着何妈妈的手几乎就要捏碎她的手腕,脸上好容易热起来的一点红润立时褪的一干二净。
何妈妈扶着她走到西斜阳光晒不到的地方,对着地上的袁妈妈呵斥道:“休要胡言乱语!楚姨娘是难产死的,与夫人是半点干系都没有的!你是姚家的家生奴才,竟敢如此满口污言栽赃主子!”
慕孤松肃冷的面上没什么变化,只眼底似有万丈骇浪席卷而起,化作了一支支晶莹冰箭倒坠在半空,直要把害死青梅竹马的凶手万箭穿心,“说清楚!”
姚闻氏眼神跳了一下,摇曳如火焰,走到姚氏身边按了按她的手,又喊了人搬了椅子过来扶他坐下,“夫人是你的主子,你敢胡言,你和你家里的便谁也别想活了!”
一句家生奴才叫袁妈妈激灵了一下,可下一瞬便又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