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谷冬受阿娘嘱咐去寻苟苌时,内心仍有几分挣扎。
她就说怎还会有人瞧上他大哥,缘来二人早有勾结。
亏她为帮甄田擒住大哥还特地买了上好的迷药,白白花消了十四钱。
改日这钱还得同苟苌讨还回来。
辙进青石小巷,便闻得一阵桂花香。苟谷冬来久了也识得这是甄田家院子里的银桂开了花。
打眼瞧,便见院内银桂树攀上墙头,乳黄色的花穗细细碎碎落下,正撒在少年身上。
苟苌僵直身板,跪立门前,本就陈旧的素兰长衫,经一夜深更重露,显得更加褴褛。
瞧这架势,怕是从昨日到今他都未起来。
苟苌六岁时也曾被罚跪过。
苟谷冬依稀记得,那会苟家还在后赵,因着他们堂姑父苻雄有些权势,苟苌得以进太学念书。
怎料这小子叼着一根鸡毛过去,差点谋杀了太学博士。
当时他们怕被人发现他们昔年刺杀石勒一事,藏头匿尾都来不及,若不是阿娘想让苟苌多学点学问,他们这般人家又上不了太学,又怎会抛头露面去拜托苻家?
苟苌闹出这么大事,阿娘一气之下罚他跪了整整一晚。
人没跪坏,倒是跪坏了一套衣裳。那衣裳可要值她半两银。
后来怕他又被罚跪,苟谷冬才奢侈地多花了五钱,买了几尺边角布,将他的裤腿处缝厚实了。
这两年苟苌没受罚,衣裳也不会破,苟谷冬也懒得多花这五钱银两。
然他今日这么跪,不会又跪坏她一件衣裳吧?
苟谷冬火烧火燎地赶上前,冲着苟苌的长衫左看看右瞧瞧,拿捏来翻折去,确无半点褶皱。
见膝盖处虽磨得厉害,却没破洞,苟谷冬脸色总算好些,看向苟苌。
少年闔着眼,呼吸均匀,面目祥和。
苟谷冬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唤他:“苟成洲!苟成洲!”
苟苌两眼黏得紧,没睁开。
苟谷冬嘴角抽搐,睡得格外舒坦。
“你来了?”
院门嘎吱打开,苟谷冬回头,甄田自屋内出来,眼底还泛着青紫,走起路来稍显迟疑。
这小寡妇不会陪着苟苌站了一夜吧?
“我把他带走了,钱记得结我。”
钱?
甄田疑惑。
“迷药,十四钱;欺诈费,二十钱;精神损失费,我算你五钱。拢共二十九钱,这一钱两钱你当不同我计较,你点个三十与我便可。”苟谷冬一副好商量的模样说完,随后单手拎起苟苌的衣领。
“行吧,你轻点。”甄田瞧苟苌被提得同吊死鬼一般,当场吓白了脸,哪管她算什么账。
苟谷冬没理会甄田。她向来不会无偿受人驱使。在她看来,她花的每分气力,耗的每份心思都是有价的。要么以物易物,要么直接给钱。
“一吊钱。”见苟苌被勒得似要断气,甄田小脸焦虑,赶紧取一吊钱出来与她。
“好。”苟谷冬客气地将苟苌丢背上,背他回去。
甄田这方才安下心来。
苟谷冬蓦地回首,问她:“你既无心刁难,为何还让他跪了十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