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四姐,你别丢下六儿……”
身形单薄瘦小的钟六郎跪在地上,一双杏眼红通通地看着炕床上怎么都不醒的四姐,心中惶恐又无助。
昨个他二哥被阿爷和大姨一家卖给了牙公,四姐阻拦不及,被大姨一推之下撞破了头,昏迷至今未醒,医婆来看过四姐只道看天命。
二哥常说,男儿如无根浮萍,他四姐是如今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若四姐也没了,他将不知何去何从。
念及此处,钟六郎悲从中来,不由掩面而泣。
“呜呜呜……”
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哭昨个被人拉走卖掉的二哥,还是哭炕床上即将离他而去的四姐,又或是哭他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钟云烟幽幽转醒,睁眼扫见四周泥墙木梁,听得一旁有小儿如猫儿般抽泣,便拧起了眉。
她想起身,却使不上力,还牵动头顶上的伤口,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钟六郎只顾自艾自怜,抹着眼泪,也未能听到床上的动静。
“别吵了。”钟云烟此刻头痛欲裂,听得哭声难免生出些烦躁,不由咬牙训斥出声,只是声音嘶哑虚弱,显得没什么震慑力。
钟六郎总算是听到动静,他连忙抬起头来,一双杏眼瞪大,惊讶地看向钟云烟,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儿。
见昏迷了两日的四姐此刻竟然睁开了眼,正不满地看着他,钟六郎怔了片刻,不由又哭又笑,跪上前去抓住了钟云烟的胳膊。
他哽咽出声:“四姐,你醒了,你总算是醒了……”
说着,泪珠刷刷往下掉,他一双小手紧紧抓着钟云烟的胳膊不肯松,仿若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钟云烟难得跟人这般亲近,此刻被一小儿紧紧抓着胳膊,眉头不由轻蹙,但看着小儿瘦瘦弱弱,且泪流满面,却也未出声喝止。
叹了一口气,才问:“有水吗?”
此刻她只觉头脑发晕,全身无力,虚汗不止,口干舌燥。
钟六郎闻言忙抬袖抹去眼泪,抽噎着道:“四姐,你且等等,六儿这就倒水来。”
说完他站起身来,许是小腿跪麻了,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
不一会儿功夫,又端了个缺了口子的碗进来。
“四姐,灶房今儿还未生火,只有冷水,你先将就喝着,六儿一会便去生火烧饭。”钟六郎小心端着碗,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钟云烟,生怕招来四姐打骂。
四姐平日里最讲究,哪怕夏日也要煮水冷凉了喝,井中生水她是万万不碰的。
钟云烟瞥了眼窗外,此刻约莫午后了,听得这小儿说他还未生火,恐怕今儿还未进食,见他单薄的衣衫下细胳膊细腿,瘦如麻杆,不由叹息一声,就着这小儿的手喝起水来。
喝完后软了些声音:“我记得家中还有小半罐米,煮些白粥,别饿了肚子。”
钟六郎见四姐不仅没怪罪他,还对他软言细语,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眶又有些发红,乖顺应了声,便出去了。
等屋内没了人,钟云烟躺在炕上,双目有些失神。
她原是仙灵界的无情道老祖,修炼数千年飞升渡劫失败,不知何因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地球。
二十一世纪的地球缺失灵气,修不得仙,她堂堂无情道老祖,不想一日沦落成无用凡人。
但她信奉天道,思索万物大道自有缘法,天道把她送到那处,许自有用意。
于是便顺其自然,步入红尘,学习知识,赚取家财,供养父母,待到给父母养完老送完终,她又几乎散尽家财,开始游历四海,看尽人间繁华与疾苦,七情与六欲。
可惜到了临终,她仍不解天道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