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尘显带着项小牡,从花园绕过做健身操的人群,小声说:“这就涉及到仙凡两道的事情了。如果是在古时候,这事情简单;但如今文物古迹都归国有,虚榆观属于乾州文旅部门主管,要修建大殿和屋院,就得走公开招投标的流程,所以,一个工程要走两笔账,仙凡两道,一实一虚,地基以下的核心法阵是属于修真界的事,而地面以上的建筑则要走正规程序、要招标、签合同,用现在流通的货币支付。
“其实地面以上的建筑都是小事情,为师一分钱不赚都可以,但是给文旅监管部门那边不好交代,而且这次观内被人纵火烧毁,上面主管部门还好心给他们拨了一笔专项资金,剩下的就得由观内道士们装模作样的募集了,所以说,他们不缺灵钞,但还得筹钱。”
“原来如此。”项小牡明白了,所以虚榆观只能装模作样的筹钱,比如多摆几个功德箱,再带着中老年人吸灵气、做健身操,让主管单位看到他们是在想尽办法筹集资金,这钱的来路就是明的,就能正常支付工程款了。
“另外,还有一点你记着。”包尘显用敲黑板划重点的语气说道:“咱砌岸是私企,所以在明面上,为师与赵观主没有任何交情,砌岸只是以中标公司的身份来的,因为我们的报价最低、施工质量和口碑最好。在对公的账上,必须有多少是多少,合同造价是多少就是多少,该交税的交税,规规矩矩搞企业,要能经得起监管和审计,这样才能长久。所以你在这儿实习,日常说话做事可千万别露了馅,别让外人知道我们是修真界的。”
“嗯,我记住了,师父你放心,这些事情我拎得清。”项小牡点头,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
走了几步,项小牡随口又问:“师父,那砌岸不就把别的古建公司挤得没活干了吗?”
“哪能呢,为师有所为有所不为,优先只接修真界的活,不是修真界的活,为师都不会让人主动去投标的,除非有甲方主动来邀请。只不过啊,这些年来,为师这公司施工质量好、口碑好,又诚实守信,所以不知不觉就把俗世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一提起古建,就都首先想到咱砌岸,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为师也不想揽这么多的活,为师也不想这么忙啊……”
项小牡:“……”
师徒两人说着话,绕过小花园,穿过两道月洞门,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游客止步”。
包尘显在门上轻叩了三声,随即推开门,带着项小牡走进了院子,一位看上去年近六十岁的道人正在大榆树下闭目打坐,听到门响,道人睁开眼笑道:“包成仙,我就知道你要来,这是你新收的徒弟?”
包尘显眯着眼,笑着说道:“知道还问,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他回身对项小牡说:“这位便是虚榆观的‘赵观主’,道号桑榆,你可以尊称他为桑榆真人,或者桑榆前辈。”
项小牡点头,很有礼貌地说:“桑榆前辈您好,我叫项小牡。”
桑榆真人便起身,招呼着师徒两人围着院子里的石桌坐下,又喊来一个小道童沏茶。
随即他打量着项小牡:“小伙子头上的包很喜庆啊。”
项小牡:“……”
能不提这大红包的事了吗?
包尘显笑着说:“你就别打趣我徒弟了,这包是昨天被法宝撞出来的,还得麻烦你帮忙,把徒弟头上的包抹平,要不然他出个门都不敢抬头,还得戴个帽子。”
桑榆真人笑道:“好说好说,举手之劳。”
说完,他转身从屋内取来一小罐药膏,用指尖挖出来一点,在手心搓热了,示意项小牡摘掉帽子,便把右手心覆盖在项小牡的额头上。
两人就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样的造型,桑榆真人一边用手捂着项小牡的脑门,一边随口说:
“看来包总的法宝也很有意思啊,说起来,世间的法宝各式各样,各有禀性,本门当年有位师叔祖,有件本命法宝,笑死人了,那法宝可能是夜猫子附了魂,每天一到晚上就兴奋,白天怎么叫都叫不应,师叔祖只好黑白颠倒着过了好多年,后来也很无奈,干脆把道号都改成了‘叹月’,再后来,他境界高了,才彻底炼化了那法宝,才终于把昼夜生活给调整回去了。”
说着话的工夫,待桑榆真人把手从项小牡脑门上挪开时,他头上的包已经消肿,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项小牡自己伸出手摸摸,平平整整,已然恢复如初。
“前辈的治疗术好历害!”
桑榆真人微微一笑:“这根本不算什么,我其实是天资不足、难有进境,所以滞留于尘世,守在闹市之中罢了,而你则不同,往后啊,你跟着你师父,会见到真正得道的药师、丹师,还有更历害的医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