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廷霭古稀之年,上有皇恩浩荡,下有麟儿承膝,兄弟虽主张相悖却也骨血相融。他坐享殿堂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
他却从未满足于此。
不为自己,也不为皇帝,唯江山社稷耳。
他曾大兵压境,剿灭诸多周边小国,东至高丽,西达吐蕃,北灭匈奴,荡沙群岛。邻国皆惧怕,人送外号“黑阎罗”。遥想当年,雄姿英发,金戈铁马,蛮夷殚为灰烬。
只差一步。
收复西域三十六国,将大熹势力蔓延到波斯大食,打通河西走廊。
左相护国公极力反对,连年经战国力衰退,于大熹无多裨益。不若大力发展贸易,加强邻边文化交流,形成共荣圈,共同进步,皆大欢喜。
哎,左相所言极是,然人心难测,姑息养奸,终将养虎为患。
护国公朝廷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彼时右相镇国公,黑脸阎王发怒,起手掷出长刀,差点儿砸中左相脑壳。
皇帝吓得翻白眼,底下众将心都提到喉咙,以为要起兵变,正琢磨自己该站左还是右时。他兄弟二人又拱手相让,躬身互道原谅,起来时依旧是大熹左膀右臂。
国公不老,大熹不倒。说的是两位国公。
可惜他马失前蹄,不过食了一碗婢女送来的翡翠白玉羹,只觉腹中疼痛难忍,郎中开了活血顺气的方子,煎服后躺在榻上不多时,即一命呜呼。他一缕幽魂游荡房梁,不肯相信他已断命的事实。
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可是他那莽撞之子袁焕?不会。杀了老子,无靠山庇佑,儿子能成何大事。奸贼以江山社稷为目标,锄掉左右国相,大熹只手可得。多半是西边小国之一,狗急跳墙,惟有先下手为强。
可恶!
怨天尤人有何用,不若想出妙计逃离是非,只为能保我大熹江山。虽已身死,心系国运,换得万世康泰,魂飞魄散又何妨?
白沙茫茫,护国公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谢罪,一片血染沙场,口中念叨:“弟错了,错了……”
镇国公双目两行血泪,左相看破敌人阴谋,全身而退,又能领悟他的政治抱负,肯出兵西侵,很好,很好,左相和右相的思想已高度融合于一体,攻守兼备,大熹有左相一个人,就够了。
弟啊,你替哥守大熹另一半。
镇国公闭上双眼,长吁一口气,似已放下千斤重担。忽然水晶立棺缝隙裂开,四面棺壁轰然倒塌,触地化为乌有。
镇国公得见天日,他五感恢复正常,四肢伸展无碍。护国公猛扑过去,两位老人热泪相拥。
珞尘和紫芙哭成一对泪人儿。老头子之间的情谊,不是简单的兄弟亲情,更多的是家国情怀。在国家大义面前,似乎杀子弑亲都不重要了。那种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奉献精神,珞尘还理解不了。但眼前的血泪却是真真切切,江山社稷要大于儿女情长。她得出这样的结论。
冥主衣袖甩手,声音深沉悠远,“时辰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