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徒弟记,记不住便再说再记,师徒两人如此这般反复,到得酉时,司轻月方才能将这数百句心法口诀倒背如流,不出半点差错。
李白待听得司轻月完整无误的默得数遍后,方才算毕,随即解下腰间酒葫芦饮了一口,揶揄道:“你小子,记性怎这般差劲,区区数百句口诀,愣是记了两个多时辰。”
司轻月此时也是累得够呛,一把夺过李白的酒葫芦,咕咕地灌了几口,一抹嘴说道:“师父,我记性本就不好,练得一门武学,最难的便数记这心法口诀了,若论起运气之道,招式之学,那我可是天赋异禀,您可别抱怨弟子了。”
李白闻言,哭笑不得,笑着拍了拍司轻月的脑袋说道:“行了,别哼哼了,你二师姐应该快送晚饭来了,收好你的剑,咱们先下去歇会吧,待用过晚饭,我再教你如何运气修习。”
司轻月“噢”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便抱起剑匣,随着李白下得一楼厅堂之中。
两人于等候之际,司轻月便耐不住心痒,又将海天孤鸿从匣中取出,于厅中耍弄起来。厅内顿时剑芒四起,一道道剑锋擦着厅内物什而过,却未碰坏分毫。李白见小徒弟的剑意剑法造诣已是颇深,一腾一舞之间已是深谙青莲剑意,心下也甚是骄傲,抚须看着司轻月不住的颔首示笑。
司轻月正自舞剑之际,忽然感到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情急之下,竟是将剑身负于其背,以剑脊挡住了来物,此物一击之下,直震的司轻月虎口发麻。
不待司轻月回神转身,便只闻得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小师弟,剑舞得不错,来来来,师姐陪你练练吧。”司轻月闻声便知是二师姐凤息颜到了,嘴角一翘,便即回身,挽着缭乱剑花,向着立于厅门的凤息颜攻去。
只见凤息颜手中所持,竟是一双鼓槌。原来,凤息颜虽是李白座下,但却未习《青莲剑法》,而是师从李白习得其三绝之一气绝——《气冲南斗》。
凤息颜所用兵刃,不是剑,也不是箫,而是和李白搭不上一点关系的一套鼓,鼓名“一心二意”。以鼓鸣激发出的攻击气劲,与当年长歌轩先辈骆宾王的《宾王劲》极为神似。
其中深蕴骆宾王所写“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中所蕴藏的壮志豪情。
凤息颜十四岁那年,曾以手中之鼓,于朔方疆场之上,震得突厥外寇闻声丧胆,以至敌寇但凡听得凤息颜随军之信,俱皆绕道而行。随后又于灵州大捷之中,在苍云军的掩护之下,近得敌军城楼,以鼓声震得守城兵卒暴毙,大军随即一拥而上,攻下灵州。
先王闻之,于朝堂之上直呼“一气倾楼,真乃一气倾楼也。”从此,江湖中人,一旦提起凤息颜,赞的不是她那绝代风华,倾世容颜,称的不是她那李白之徒,院长之名,仅需叹得一句“一气倾楼”,便足以道尽凤息颜之名。
凤息颜见司轻月剑至,将手中鼓槌向前一点,点向了海天孤鸿剑尖之上,本欲要将剑身击偏,可于剑槌相碰之际,鼓槌便是立时爆开,被剖成两半。
司轻月见状,却收不住向前之势,眼看便要戳穿凤息颜喉间,心下大急,却见凤息颜向后一仰,抬起足尖将剑身踢偏,随即一个凌霄揽胜躲过了司轻月来势,又复单手提槌,直击司轻月面门,司轻月见此击未中,顿时松了口气,见二师姐又是攻至,忙踏步避开。
凤息颜已知小师弟所用之剑非凡,一招一式之间都避免与其剑锋相碰,只尽施飘逸身法,单槌与司轻月手中之剑缠斗,两人斗得四五十招,虽是激烈,但竟未有半分接触。司轻月屡屡进招,却碰不得凤息颜半点,心下渐起急躁,所用招式也愈发狠辣起来。
待两人斗得百余招时,凤息颜手中鼓槌已被剑芒耀得残痕累累,若不是凤息颜身法更快,只怕那鼓槌早已被剑锋斩得粉碎。
司轻月斗得兴起,竟也未见二师姐手中鼓槌已是不支,一记迎风回浪躲过凤息颜掌风后,便是一招登楼问莲刺向凤息颜。凤息颜见此,欲以先前之法,运气挥槌,将司轻月剑锋引偏。
可待凤息颜运气于掌中,方欲挥槌之际,这柄鼓槌已是承不住凤息颜掌中内力,竟直接碎将开来,大惊之下,凤息颜已是来不及再行闪避,海天孤鸿眼看便要穿过凤息颜胸口,直取其性命。
槌碎剑至,只在瞬息之间,端坐于主位之上的李白见此大急,奈何手中并无称手之物能得以瞬时掷出,保得二徒弟性命。情急之下,李白便伸手摸向腰间葫芦。
一摸之下,才发现腰间并无一物,这才猛然忆起,自己随身所携葫芦方才被司轻月取过饮酒,现下还在三楼之中。李白顿时心口一凉,直叹得一声“休矣。”
眼看凤息颜顷刻便要香消玉殒,却见一道气刃飞将而至,将海天孤鸿连得司轻月一同于半空击落,直直摔在了厅柱之上。随后便见一青衣男子单臂抱琴,急急步入厅内。
“你怎这般托大,师弟的剑法,就连我与之过招之时,亦不敢以木剑与其相较,你...可有伤到哪里?”来人正是司轻月的大师兄断九,断九方至厅口,便见此急状,也不急多想,一把抽出身后瑶琴,便是一记琴刃挥出,这才救得凤息颜性命。
凤息颜见手中鼓槌碎裂,又来不及躲闪,心下已是绝望之极,忽见司轻月被琴刃击退,自己逃得一命,顿时背脊发凉,冷汗尽生,浑身衣裙也已是湿透。眼前发黑,双腿尽软便要倒将下去,却被断九一把揽于怀中,而方才断九所抱瑶琴——绿绮,却已是被断九随手丢之一旁。
凤息颜被断九揽于怀中,黑晕也是渐渐消去,闻得断九所问之声,一张尽显憔悴的妍容,此时却是露出喜意,虚力地抬起纤手,轻抚着断九那清瘦的脸庞,柔柔地说道:“阿九,能再见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