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商要讲利。但我家祖训里头还有一条,为人,要讲仁。”余月亭话锋一转,双目灼灼,看向陆挺。
陆挺不解,“小郎君的意思是?”
“如今你为我所用,又是个实心眼子的,遇上了泼皮无赖,身为家主,此事我自然要为你解决。”
余月亭看着张二,“我知你是个贪得无厌的,若是使点银子就能打发,陆主事也不会三番两次被你拿捏。”
张二搓搓手,扬起下巴指指陆挺,笑了,“小郎君这话说得难听了。陆主事仁义孝顺,我二人又是同乡,自小一块儿光着屁股蛋子玩泥巴长大的,亲亲的兄弟一样。
眼下实在困难,老娘卧病在床,央同乡兄弟帮帮忙,怎么就成拿捏了?”
说着张二红了眼,抹了抹眼泪,声音有些发颤,“可怜我那老娘,病痛难忍,日日在床上痛吟。我弟兄二人没本事,医不起,只能管老娘一口热汤热饭。眼下看来这口热饭也保不住了。”
余月亭淡淡说道,“不管你家谁卧床,左右你没救我老父老娘,我不欠你这个人情,你这出苦情戏对我不好使。”
余月亭指指陆挺,“他也不能被你这么一直讹下去,吃一辈子的哑巴亏。”
“那小郎君倒是说说,这救母之恩如何还得清?”张二也不绕圈子,索性明明白白赖到底。
余月亭冷笑一声,“你救陆母一命,我保你老娘后半生有热汤热饭吃。
这二亩地今日起产多少粮便都归了你,足够你一家活得下去,你种多少收多少都是你的,手脚勤快些,粮食卖了得的钱也一概是你的事情。
从今日起,陆挺与你的友谊恩情一笔勾销,你若再敢拿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与他纠缠不清,留神你的两条腿!”
“陆挺,今日与他交割清楚之后来府中一趟,我有事与你说。”余月亭交代陆挺。
陆挺垂下头,有几分歉疚,“我公私不清,自是该罚,交代完手上的事情就离开余家。小郎君为我亏了的,我会补上,定然不叫主上因我吃了亏。”
余月亭摇摇手中折扇,慢悠悠地朝沐春湖折回去,“你以为辞了这主事差位,此事就了了?哪有这般容易。”
陆挺走在余月亭身后,一脸羞愧,“是我乱了规矩,该如何处罚小郎君只管说,我绝无二言。”
余月亭折扇轻点鼻尖,略一思忖,漾开笑容,嘴角梨涡浅浅,“那便罚你到府中顶了曹管事的缺,当个总管事。”
“好。”陆挺想也不想,听她话刚落便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
顾云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陆管事好。”
陆挺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管…管事?”
从庄子里的主事一跃成为大宅总管事,手下管着三个庄子、三个铺子还有府宅里头的大小事项,这叫惩罚?
听得他错愕的语气,余月亭脚步一滞,回身看他一眼,“不错,陆管事。给你的惩罚便是要你尽心尽力为我管好府宅内外,行事须得公允正直,做事须得认真负责,你可做得到?”
陆挺赶忙俯身行礼,“谢小郎君信任。陆某定然不负所托。”
余月亭略一点头,拂拂衣袖离开,朝着顾云安开口,却是说给陆挺听的,“若是我,我才不做这管事一职呢。
要管束这上下二百来口,奖惩不能偏颇不能袒护;各个庄子、铺子账目明细也要清清楚楚;更要总理府内诸多事务,桩桩件件都要我说了算。
不过是权力大些、月钱高些,如此劳累,不是惩罚是什么。”
陆挺站在原地,对那纤薄清瘦的背影微微拜礼,知她说的是反话,陆挺躬下身子,“陆某定然鞠躬尽瘁,不负小郎君信任。”
那身影微微一滞,略一点头,嘴角轻笑,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