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是大唐山河的心脏。
安史之乱,潼关一战,哥舒翰将军未能守住潼关,唐玄皇携宠妃子孙向蜀地出逃,史载这一幕为:翠辇仓皇幸蜀。
载着唐玄宗的翠辇,再没有往日的精致华丽。旌旗无色,日月无光,辇梁上垂挂的金丝花鸟帷幔被霜风刀剑无情地拍打,甚有雨打芭蕉的凄凉,车轮沉重地滚在这片富饶的蜀地上。帷幔内,江山美人两空的天子,失意的龙颜如迸裂的核桃皱纹交错,鬓角灰发,像是一场秋霜打在枯草上。
队伍驻跸半晌又继续前行,有侍卫的推骂声盖过了轱辘车轮,翠辇行驶的速度也缓下来。高力士掀开玄宗的帷幔请示:“禀大家,恐是出事了。”
随后一个小宦官双膝扑跪在皇帝面前,面色慌得发白:“陛下,奴婢……奴婢没有看好……”
“启禀陛下,善喜因贪盹犯懒没有看住奉节郡王,方才队伍驻跸时郡王不知去向,臣已派出骑兵去追寻。”押人来的侍卫流利地替小宦官道出一切。
奉节郡王乃东宫重长孙,玄宗勃然大怒,老眉倒竖:“已过许久了,你们现在才来禀告朕?”
“陛下息怒,眼下郡王定还在蜀郡内……”郡王离队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侍卫低垂补充,“此次离京,诸多宗亲女眷来不及随行,郡王念及其生母,应是往灵武求救兵去了……”
“速派人手将郡王追回!”玄宗不想再听后面的话,怒甩出一道命令。
……
与此同时,跟皇室大队相对的方向,一骑骏马风驰电掣的速度直奔而去,哒哒马蹄激起道路尘土,仿佛行在黄沙莽莽的大漠中一般。
那策马的少年,也才至舞勺之年,一双黑亮的吊眼如宝剑出鞘犀利上扬,聚在额上的细汗都似畏惧着那目光绕道而坠。藕紫色的衫袍呼呼作响,在疾风的利锋中快要裁得粉碎,挥鞭策马的力度也几乎折断了鞭头。年纪轻轻得此马技,路人皆惊叹纷纷惶恐让路。
“郡王,郡王……”
少顷,少年身后有一匹疾驰快马追来。
听见后面的驰马声,他下手策马鞭就更狠了,待听清呼唤的人是女音,才肯“吁”一声拉住马缰。
一位背剑女子飒飒追来笑说:“郡王,您让红绡好找。”
少年依旧冷面冷语,表情像是被冰块冻住了冷酷严峻:“红绡,你可知我要去哪里?你跟来万一被叛贼擒拿去了怎么办?回去!”
红绡浅笑,眸中掠过一丝亮光,牵动额间的朱砂痣更显得貌美动人,扬言的话毫无畏惧:“郡王都不怕,红绡区区一舞姬,叛贼擒拿我低贱之身又有何益!”
少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样的马速往前,身后的尘土又开始大片大片卷扬。
其实红绡谦虚了,舞姬的身份只是个幌子,一身的好功夫实在难得。她会精妙的剑法,会上乘的轻功,哪怕是钝锈无光的剑,只要从她手里出鞘就能削铁如泥;而轻功方面,红绡简直跟生了翅膀一样,连空中自由翱翔的苍鹰也飞不过她。
少年从有记忆起,生命里就有红绡。
不是生活里,是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