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粮虽然宝贵,可毕竟是身外之物。
粮食吃光了可以再种,银钱花光了可以再挣。这人若是没有了,那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旁人也纷纷大胆起来。
李榆愁得两道眉毛皱成一团:
“若是都用钱粮替,怕是数目不少啊。”
李桐也赞同地连连点头:
“那可不,咱家这么多青壮呢。”
大楚朝规定,男子十五岁成丁。
从十五岁至六十岁属丁,不只需要缴纳丁税、承担徭役,战争时期,还要服兵役。
老李家第一代的李景福,今年刚好踩在六十岁的门槛儿上。
能不能免征,还在两可之间。
第二代里面,从李槐到李桐,五兄弟全在征召之列。
第三代中,大郎李希文跟小叔同龄,已经年满二十岁。
二郎李希仁今年十八。三郎李希义也十六了。
这样算来,老李家一共有九个成丁。
这么多人,想要单靠缴纳银钱免征,肯定得花不少银子。
李景福愁容满面。
已经不知不觉地,给自己装好了一袋烟,还亲手点着了火儿。
“吧嗒”、“吧嗒”,一口一口地,抽上了。
比起银子来,李景福更心疼儿子。
可是自家的情况,自家清楚。
饶是乔细妹一直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八瓣儿花……可家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银子啊。
这些年,给家里买田地、起房子、嫁闺女、给五个儿子挨排儿娶上媳妇儿,再供着他们生娃、养娃……
哪件事,不是老两口儿出钱?
若是光指望着田地里那点子收入,这些个事儿,怕是一桩也干不成!
居家过日子,那一件事不要钱?
这些年,他和乔细妹两口子,几乎已经把当初从老家带出来的、以及逃荒路上得来的那些银钱,零敲碎打地,都填进去了。
现如今,就算砸碎了他一把老骨头,也熬不出来那么多油水来了!
哪怕他们老两口儿真能豁出去后半辈子不过了,舍得把剩下那点子家底儿全都掏空了,也够呛能凑够九个成丁都免征的银钱。
再者说,就算他们倾家荡产,上下打点到位了,能把这一趟的事儿给勉强糊弄过去。
那下一趟呢?
打仗这种事儿,谁说得准?谁能保证人家只招一回兵,就能完事儿?
可若是不用银钱打点,直接让官军把人拉走的话……
这么些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当爹娘的,总得一碗水端平吧!
这当兵,涉及到身家性命。
可不是小来小去的,你多吃一块肉,他少种一垄地的事儿啊。
到时候让谁去,让谁不去?
这一碗水,怎么端,才能端平?
李景福越想越愁。
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唉声叹气。
很快,屋子里就萦绕起深蓝色的烟雾。
众人的面目,也在烟雾之中模糊不清,神色不明起来。
一家子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半晌,还是没得出什么太有用的结论。
乔细妹起身把窗子推开,散了散烟味儿,方才说道:
“老大,自打你们搬去镇上,到如今也有二年多了吧?”
李槐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哆嗦。
自打得知这趟家里不光给他捎了信儿,还给两个姐姐都递了消息,他就没轻琢磨这个事儿。